蒯逸琪心有不甘,還想拿話試探一下,“其實幫裏派我來蘇州,是想讓我把全有金找出來。唉,這事我一點頭緒都沒有,蘇州城這麽大,這要怎麽找?想想都頭疼,看來我是離不開蘇州了。”蒯逸琪愁眉苦臉,喝了杯悶酒。


    “蒯兄,這些事啊,就是煩人!你看我頂著個羅漢的頭銜,其實一點用都沒有,要錢沒錢,要權沒權,就是混著。來來來,別想那麽多了,喝酒!”李克也幹了一杯。


    “李兄要是有什麽消息,可別瞞著我,我在蘇州人生地不熟,就指著李兄了!”蒯逸琪用眼的餘光瞟著李克,李克滿不在乎的樣子,摟著旁邊的姑娘又親了一口,伸手端過一杯酒去灌她。


    過了兩天,蒯逸琪又在弈芳院碰到了李克,無意中聽他提到了彭青峰。蒯逸琪想起婉兒來,便順口說道:“彭府那個小妾真不錯!我自從上次見了,到現在還惦記著。”


    “朋友妻不可騎哦!”李克發出嗤嗤的笑聲,“蒯兄原來還有這愛好!”


    “讓李兄見笑了!”蒯逸琪歎了一口氣,眼神有點迷離,“要是能再見上一麵就好了。”


    李克一看蒯逸琪的樣子就明白了,“我有個法子可以為蒯兄解憂愁哦!隻是。。。”


    蒯逸琪一把抓住李克,連聲問道:“快說,隻是什麽?”


    李克見他猴急起來,便想逗他一下,“隻是要一點銀子打點一下,如果有個百八十兩,這問題就不大了。”


    蒯逸琪耷拉著臉,喪氣地說道:“我哪有那麽銀子?唉。。。”


    李克拍著蒯逸琪的肩膀笑道:“逗你玩呢!別的事不敢說,這件事包在我身上,隻是你自己得大膽一點。我可以給你創造機會,成不成就要看你自己了。”


    蒯逸琪盯著李克問道:“你說真的?你要真能辦到,在下感激不盡,一定記著你的人情。”


    “你的心情我明白,所以願意幫你。等過幾天,我帶你去彭府,到時你可要見機行事。”


    “好好!別逗我啊,我是認真的!”


    “放心!”李克給了蒯逸琪一個狡黠的笑容。


    過了幾天,蒯逸琪如約去彭府拜訪。原來彭青峰經常和弈樂幫的幾個好友聚會,蒯逸琪因為之前邀請過彭青峰,所以彭青峰對蒯逸琪的到來也很歡迎。其他幾個人蒯逸琪隻在弈芳院見過許之華和王連富,經李克介紹,還有三人分別是笑麵羅漢張文和,東堂副堂主翟人傑,南堂香主吳浩。


    他們互相投緣,便經常聚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有時還會外出喝花酒。


    彭青峰在大廳上準備了一壇陳年好酒和許多新上市的水果,擺開幾盤棋。彭青峰為了表示尊重蒯逸琪,便第一個與他對局。這次蒯逸琪沒有給彭青峰機會,輕鬆地贏了下來。


    李克給蒯逸琪遞了個眼色,蒯逸琪便起身如廁。李克在後麵跟上,到僻靜處,李克低聲跟蒯逸琪說道:“你從那邊繞過去,進了月門,會看到一個後花園,運氣好的話,你惦記的那個人可能會在亭子裏下棋。”


    蒯逸琪說了聲“多謝”,便順著李克手指的方向快步走去。


    走過一條青石小徑,周圍變得幽靜起來。小徑的盡頭是一個月門,走過月門,涼爽的清風撲麵而來,讓人感覺一身輕爽起來。


    月門外是一片花園,園中有座亭子,婉兒就坐在亭子裏,對麵是一個婢女,兩人正在棋盤上下棋。


    一個多月來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就在眼前,蒯逸琪的心怦怦地跳動著,他遠遠地看著婉兒窈窕的身影和清秀的臉龐,緩緩地抬步走了過去。


    “哎呀!你怎麽都是在亂下,這塊棋已經死了。”婉兒清脆的嗓音響起,迴旋在這園中。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笨了,太太你跟我說說,我應該下哪啊?”婢女著急的嗓音中帶著哭聲。


    “那你還是隨便下吧!”婉兒隨手落下一子,嘟著嘴,露出很無奈的表情。


    蒯逸琪走近時,便可以清楚地看到婉兒小巧的鼻子和她的櫻桃小嘴,頭上烏黑的青絲。


    婉兒忽然感覺到有人走過來了,一抬頭,就看到了蒯逸琪。她的眼神頓時有點慌亂,自從那日見到蒯逸琪,她一直在心裏想著這個人。她隻能每天摸著棋子,一遍又一遍地擺著她和蒯逸琪下過的那盤棋,迴想他的動作和表情,以及蒯逸琪摘下蒙在眼睛上的布條時那令人難忘的一瞬間。


    兩人眼神相交,好像兩潭秋水終於匯流到一處,一股暖流從彼此的身體中流過。圍棋中的黑白兩色象征著陰和陽,也對應著男和女。黑棋和白棋在棋盤上爭鬥,最終卻互相轉化,黑中有白,白中有黑。黑棋被白棋包圍同化,白棋也被黑棋包圍同化,在這黑白的互相轉化中,何嚐沒有陰陽的融合。


    這時,蒯逸琪和婉兒之間隻相隔了幾步之遠。然而,卻似乎有一道無形的高牆擋在兩人之間。


    婉兒猛地迴過神來,“你先下去吧!這棋不用下了。”婢女像得了大赦一般,連鞠了幾個躬,就低著頭轉身離去。空曠的花園裏,隻剩下蒯逸琪和婉兒兩人。


    “秦太太,在下棋呢!”蒯逸琪走上台階,站在婉兒的麵前。


    “啊,閑玉這丫頭的棋下得太亂了,簡直是在糟蹋圍棋。”婉兒笑道。


    “我看是秦太太的棋太厲害了,那天我都差點輸了。”蒯逸琪打量了一下剛才她倆下的棋局。


    蒯逸琪的話仿佛又把婉兒的思緒拉到了那天的棋局裏,那天蒯逸琪被棋局所難,才不自覺地摘下了蒙在臉上的布條。


    “你的棋那麽厲害,怎麽可能會輸給我?”婉兒想著那天的棋還是有點機會可能獲勝的,隻怪當時慌了神才下出了錯著。


    “你是我見過的棋力最高的女中豪傑!”這是蒯逸琪的真心話。


    “你怎麽一個人跑這來了?”婉兒覺得有點奇怪。


    “我。。。剛才在下棋,一通瞎逛就到了這裏。”


    “是嗎?”


    蒯逸琪看到婉兒的眼裏飽含著笑意,頓時心都醉了。


    “有時間下棋嗎?”婉兒問。


    “可能時間不多。。。”蒯逸琪在婉兒麵前坐下,好想就這樣一直靜靜地陪著她。


    兩人利索地把棋盤上的棋子收進棋罐裏,婉兒擺上四個座子,還是要跟蒯逸琪分先下。


    蒯逸琪嘴角帶笑,看了婉兒一眼,示意婉兒先下。婉兒在右上角落下一顆白子。蒯逸琪采用溫和的戰法,若即若離地應付著婉兒的著法。兩人的棋像一黑一白兩隻蝴蝶在棋盤上翩翩起舞,時而輕碰,時而糾纏,時而在遠處唿應,時而在近處並行。兩人心意相通,一進一退之間,攻守有度。


    約摸過了一盞茶的工夫,蒯逸琪抬頭看著婉兒,悄聲說道:”我要走了。“


    ”現在該我走啊!“婉兒的話剛說出口,立刻明白過來,她輕歎一聲,”走吧!可別讓人起疑心。“眼神中飄出一絲哀怨。


    此時,蒯逸琪的心中有萬般不舍。他勉強站起身來,目光停在婉兒的臉上,看著她長長的眼睫毛下的巧目顧盼,心都要融化了。


    蒯逸琪一步三迴頭地走出了花園,留下婉兒一個人癡癡地對著麵前那盤未下完的棋,那些黑白棋子上仿佛還殘留著兩人手指上的餘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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