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權輕歎一聲,心道:“這次當真是倒足了黴,遇上了一群瘋子。在這當中,他居然有心情去舂米。如果舂的是米,那也罷了,石臼中放的明明是穀糠和泥土,唉!”幸好徐敬舟中毒之後,脈博調勻,隻如喝醉了酒一般昏昏大睡,絕無險象。砰,砰,砰,砰,砰,砰!舂米之聲連續不絕,耳聽得舂了數十下時,突然間花園中東南角七八丈外發出了軋軋之聲。這軋軋聲甚是細微,但山川和馬權等人的耳力何等厲害,一聞異聲,眼光便掃了過去。隻見這聲音來處,並排種著四株桂樹。砰的一下,砰的一下,那短斧客不停手的舂米,說也奇怪,靠東的第二株桂花樹竟似緩緩的向外移勁。又過片到,眾人都已瞧明,短斧客每舂一下米,桂樹便向外移動一寸半寸。


    彈琴老者一聲歡唿,向那桂樹奔了過去,低聲道:“不錯,不錯!”眾人跟著他奔去,隻見桂樹移開之處,露出一塊大石板來,石板上生著一個鐵環挽手。


    馬權又是驚佩,又是慚愧,心道:“這個地下機關,安排得巧妙之極,當真是匪夷所思。這位短斧客在頃刻之間便發現了機括的所在,聰明才智,實不在建造機關者之下。”


    短斧客再擊了十餘下,大石板已全部露出。


    彈琴老者握住鐵環,向上一拉,卻是紋絲不動,待要運力再拉,短斧客叫道:“大哥,住手!”


    一縱身,躍入了旁邊一隻石臼之中,拉開褲子,撒起尿水,叫道:“大家快來,一齊撤尿!”


    彈琴老者一愕之下,忙放下鐵環,霎時之間,使棋盤的、書呆子、使判官筆的、再加上彈琴老者和短斧客,一齊向石臼中撒尿。


    倘是換了一種處境,馬權等見到這五人發瘋撒尿,定是笑不可忍,但頃刻之間,各人鼻中便聞到了一陣火藥氣味。


    那短斧客道:“好了,沒危險啦!”


    偏是那彈琴老者的一泡尿最長,撒之不休,口中卻喃喃自語:“該死,該死,又給我壞了一個機關。六弟,若不是你見機得快,咱們都已炸成肉漿了。”


    馬權等心下不禁凜然,聞到這一陣火藥氣息,人人均知在這片刻之間,各人已渡過了一個大難,顯然這鐵環下連有火石、藥線,一拉之下,點燃藥線,預藏的火藥便即爆炸,這是對付敵人的極厲害手段,幸好那短斧客極是機警,大夥撤尿,浸濕引線,大禍這才避過。隻見那短斧客走到右首第一隻石臼旁,運力將石臼向右轉了三圈,抬頭向天,口中低念口訣,默算半晌,將那石臼再向左轉了六個半圈子,隻聽得一陣輕微的軋軋之聲過去,那大石板在地中縮了進去,露出一個洞孔來。這一次彈琴老者再也不敢魯莽,向短斧客揮了揮手,要他領路。短斧客跪下地來,向左首第一隻石臼察看。


    忽然之間地底下發出一個聲音,有人吟道:“三千霜雪意如飛,慌慌而來千百迴。不問箱中三五株,你是百草還是梅!”


    老者聽得這正是陸勇的聲音,心下一喜,隻聽那道:“五弟,是咱們全到了。”


    那聲音停了一停,道:“真的是大哥麽?”


    彈琴老者道:“倘若不是六弟,怎能打開你的龜殼子!”隻聽得嗤的一聲響,那洞孔中鑽出一個人來,正是陸藥神。他沒料到除了彈琴老者等義兄弟外,尚有不少外人,不禁一怔。


    彈琴老者道:“這時沒空多說,你快鑽進去,你把七妹和我徒兒都帶進去醫治。這裏麵容得下麽?”說著伸手向那洞孔指了指。陸藥神向山川施禮道:“大師,你也來了!這幾位都是朋友麽?”


    山川微一遲疑,道:“是,都是朋友。”想了想又道:“怎麽,你們不認識嗎?”當下指著馬權,馬權也是施禮向陸勇施禮道:“先生,好久不見!”


    陸勇不予迴答,轉身便是走開。


    道:“再多的人也容得下,大家一起下去,大師先請。”話雖如此,他搶先走了下去。須知道這種黑沉沉的地窖,顯是十分兇險之地,江湖上人心詭秘難測,誰也信不過誰,自己先入,才是肅客之道。


    陸藥神走進後,山川也不客氣,跟著走了下去,眾人隨後而入,連山海的屍身也抬了進去。


    陸藥神扳動機括,大石板自行掩上,他再扳動機括,移開的桂樹又迴到了石板之上。裏麵是一條石砌的地道,各人須得彎腰而行。走了片刻,地道漸高,原來已到了一條天然生成的隧道之中。走了二十餘丈,來到一個寬廣的石洞,隻見石洞一角的火炬坐著二十來人,男女老幼都有。這些人聽得腳步聲,一齊迴過頭來。


    陸藥神道:“這些是我家人,危難之際,也沒空來拜見了。大哥二哥,你們怎麽來的?”他是醫生本色,不等彈琴老者迴答,便即察視各人傷勢,第一個看的是山海,道:“這位大師悟道圓寂,可喜可賀。”看了看白朗,微笑道:“白兄弟別來無恙,我妹子的香粉隻將人醉倒,再過片刻便醒,沒毒的。”那中年美婦和那戲子受的都是外傷,傷勢雖重,在藥神看來,自是小事一件。待他看到柳如絮,突然失聲道:“夫人,你....酒劍仙果然到了。他這……這毒,我是治不了的。”


    馬權“啊”的一聲,道:“無論如何,要請神醫救上一救。”隻聽得“哇”的一聲,彈琴老者哭出了聲來。


    那書呆子道:“大哥,莊子有言:‘古之真人,不知愧生,不知忍死。’你的徒兒中了咱們那混蛋師叔之毒,倘若是真的難以治愈,也就算了,又何必苦苦啼哭?”


    那彈琴老者怒道:“我這乖徒兒和我分手了八年,今日才得重會,她若就此死了,我如何不悲?唉,唉,柳兒,你可不能死,千千萬萬死不得。”


    馬權和圖白朗等看柳如絮時,隻見她臉色更加紅了,雖是嬌豔可愛,但皮膚中便如有鮮血要滲出來一般。


    馬權道:“陸先生,我這個義妹中的是什麽毒?”


    那書呆子搶著道:“這個小姑娘是我大哥的徒兒,我便是她師叔,你是她的把兄,論起交來,你便矮了咱們一輩。子日:‘必也,正名乎!’你該當稱我為師叔才是,你也不能先生長、先生短的亂叫,須得尊一聲陸師叔。”


    這時陸勇已把過了徐敬舟和白朗的脈,看過了他們的舌苔,閉目抬頭,苦苦思索。旁人不敢擾亂他的思路,誰也不去理會那彈琴老者的哭泣和那書呆的迂語。


    過了半晌,路陸勇搖頭道:“奇怪,奇怪!打傷他的卻是何人?”


    馬權道:“乃是一個頭戴鐵罩的少年。”


    陸勇搖頭道:“少年?決計不是少年。此人武功兼正邪兩家之所長,內功深厚,少說也已有三十年的修為,怎麽還是個少年?”


    山海道:“此人曾來少林寺臥底,老衲等毫未察覺,實是慚愧。”


    陸勇道:“慚愧,慚愧。這兩位的寒毒,老夫也是無能為力。‘藥神’兩字,今後是不敢稱的了。”


    忽然一個洪亮的聲音說道:“先生,既是如此,咱們便當告辭。”說話的正是徐敬舟,他被香粉昏倒,但內力甚厚,此刻已然醒轉。


    白朗同道:“是啊,是啊.老徐,躲在這地下幹什麽?大丈夫生死有命,豈能學那烏龜田鼠,藏在地洞穴之中?”


    陸勇冷笑道:“吹的好大氣兒!你知外邊是誰到了?”


    徐敬舟道:“你們怕酒劍仙,我可不怕。枉為你們武功高強,一聽到個幾十年前的名字就嚇的你們如此喪魂落魄。”那彈琴者輕輕撫著柳如絮的肩膀,笑道:“柳兒,,柳兒!害死你的,乃是你太師叔,你師父可沒本事為你報仇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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