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蜜雲道:“我爹既沒有死,遲早都會現身與人見麵的,現在大張旗鼓地發喪,將來又如何見人呢?”


    霍休雲道:“他在此地一切的布置,都到了成熟的階段,目前所顧忌的是韓莫愁。這次發喪,主要的是探測韓莫愁的意向,我想過幾天,武林中必有一番大波動,我們隻有靜待事情的發展了!”


    三人又談了一陣,茶水已沸,於是喝了兩杯清茶後分別就寢,霍休雲睡在外間,杜家姐妹睡在內間。


    第二天,曙色朦朧,他們已被隱約的鍾鼓經唱聲驚醒了,梳洗完畢後,出去看了遍;整個宅院都換上了縞素,所有的執事人都穿上了黑色的喪服,大廳上的靈堂更布置得肅穆莊嚴。


    杜蜜雲在靈前上了香,叩過頭以後,劉宗給她捧來了粗麻的孝服,請她穿上。杜蜜雲道:“非穿這衣服不可嘛?”


    劉宗道:“小姐現在是以孝女的身份居喪,自然要按禮數!”


    杜蜜雲道:“你們都是我爹的門生弟子,同在六服之內,為什麽你不穿重孝,隻穿一件黑衣服就算了呢?”


    劉宗道:“屬下等為了辦事,穿了重孝,就不能到處走動了。所以屬下等隻守心喪,不著彩綺,以便行事!”


    杜蜜雲道:“娘不管事,這個家裏裏外外,都靠我一個人照顧,我穿了重孝,也不便走動,因此我也想守心喪……”


    劉宗道:“這裏的事自有屬下等操勞,小姐不必費心!”


    杜蜜雲道:“你怎知我對一切都滿意?”


    劉宗道:“小姐對那裏不滿意,盡管示下好了。”


    杜蜜雲道:“我要等看過才知道,所以我不想被這襲麻衣束縛住行動。你別管我了,盡管忙你的去好了!”


    劉宗皺眉道:“小姐正在居喪期間,不宜多作勞動!”


    杜蜜雲一瞪眼道:“如果我不迴來,你們根本連一點喪事的樣子都沒有,現在倒要你提醒我在居喪期中了!”


    平步雲聽見爭執,連忙過來道:“劉宗,你怎麽跟小姐頂起嘴來了?”


    劉宗忙道:“屬下怎敢,可是小姐不肯穿著喪服……”


    杜蜜雲冷笑道:“我這一身素衣,難道不算喪服,披麻帶孝,未必就是真孝順,你們一個個喜氣洋洋,毫無戚容,難道又算守孝?”


    平步雲幹笑一聲道:“小姐所說極是,但是禮數如此……”


    杜蜜雲道:“我爹生前是個非常人,舉喪也可以特別一點!”


    平步雲呐呐地道:“恐怕別人會說閑話的!”


    杜蜜雲冷冷地道:“我就是這麽辦,誰敢說一句閑話,就割下他們的舌頭來。”


    平步雲道:“當麵自然沒有人敢說、隻怕背後惹人笑話。”


    杜蜜雲道:“那就告訴全宅的人留意,不管人前人後,隻要聽見有一個人說閑話,立刻就割下那人的舌頭,出了事我負責!”


    劉宗望著平步雲,等候指示,平步雲想想道:“小姐怎麽說,你就怎麽做!”


    劉宗有點憤然道:“就是主人在世,對屬下的意見也要采納一部分……”杜蜜雲臉色一沉道:“劉宗,你的意思是我非聽你的不可了?”


    平步雲也沉喝道:“劉宗!你這是什麽態度?別忘了你的身份!”


    劉宗經他一喝,才轉顏為恭道:“小姐,請恕屬下無狀,屬下並非忤逆小姐,實在是為了禮數,請小姐委屈一下……”


    杜蜜雲冷笑道:“我告訴你,現在是我當家,我愛怎麽做就怎麽做,剛才我原諒你,因為你還站得住腳,如果為了別事,你敢迴個不字,我立刻就要你好看!”


    劉宗低下頭,不敢出聲,平步雲替他說情:“他絕對不敢了,小姐饒了他吧!”


    杜蜜雲冷笑道:“你們別以為我年紀青,就欺負我不懂事,除非你們有本事把爹從墳裏再抬出來,否則這家裏的事,我說一不二!你們有意見,可以私下跟我商量,當著大家的麵,如果頂撞我一句,我爹怎麽處置你們,我就怎麽處置你們!”


    平步雲道:“劉宗,你聽見沒有?主人定下的刑條是歸你掌管的,欺上之罪,該判那種刑罰,你比誰都清楚!”


    劉宗連連低頭稱是,杜蜜雲道:“平老伯,驚動您了,很對不起,您老到一邊休息吧,我還有點事要交代他,什麽地方可以講話?”


    劉宗道:“廳後有小書房,是主人分派任務的場所!”


    杜蜜雲道:“好,我們就上那兒去!”


    平步雲朝劉宗盯了一眼!關照他一切唯命是從,不可違抗,然後才走開。杜蜜雲與霍休雲等三人隨著劉宗進入小書房後,她立刻改變了神色,柔聲道:“劉大哥,剛才很對不起!”


    劉宗被弄得一頭霧水,隻好連忙道:“剛才是屬下不對!”


    杜蜜雲笑道:“那時你的要求很合理,我是應該遵從的,可是我故意反對你,使你下不了台,你明白我的用意嗎?”


    劉宗道:“屬下不明白!”


    杜蜜雲笑道:“我沒想到爹死後,還留下這麽多的事業,這都是爹辛辛苦苦創下的,我應該繼續維持下去,不讓它們散了……”


    劉宗道:“當然了,主人創業艱難,絕不能散了!”


    杜蜜雲道:“娘是不管事了……我不能不管,可是我年紀青,對情形又不熟,要想繼承祖業,唯有先立下威信!”


    劉宗恭聲道:“小姐見解極是!主人手下的人很多,個個才具不凡,若無威嚴以戒,他們很難服從管束!”


    杜蜜雲笑道:“我知道你是他們的頭,要立威,自然得從你開始,所以才借一點小事磨折你,看在死去的爹份上,你一定不會見怪的。昨天一來,我就看出來了這些人中,唯你忠心耿耿,最值得我信任!”


    劉宗受寵若驚,激動地道:“小姐如此見重,屬下唯有鞠躬盡瘁,舍命以報!”


    杜蜜雲伸出一隻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道:“劉大哥,別這麽說,我仰仗你幫忙的地方還多著呢,隻希望你以後別嫌我不懂事,多多指點我!”


    劉宗更受感動了,屈下一膝道:“屬下但憑所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杜蜜雲將他拉了起來道:“快起來,以後我們是自己人,關起門來,我是你的小妹妹,隻是在外麵,你可得捧捧我的場!”


    劉宗不停地點頭,杜蜜雲又道:“穿麻戴孝是從子應盡之責,我偏偏借這件事跟你作對,實在是做給別人看的,當時我沒考慮,現在話已說出去了,你看怎麽辦呢?”


    劉宗道:“那自然不能更改,小姐隻管自行其是,對外麵屬下會解釋的。小姐如果早說明了,屬下也不會違逆小姐的意旨了。”


    杜蜜雲一笑道:“如果剛才你不反對我,我倒是不敢相信你了。”


    劉宗一怔道:“小姐這是怎麽說呢?”


    杜蜜雲笑道:“你想,這明明是不合理的事,如果你毫無意見,那就證明你是在敷衍我,如果不是你毫無骨氣,就是你有異心。這兩種人我都不敢領教,我要的是一個忠肝義膽,是非分明,有正義感的血性漢子做我的臂膀,協助我把爹的事業發展擴大……”


    劉宗感激地道:“小姐見解深遠,立誌宏大,屬下當肝腦塗地,匡助小姐,創圖大業,以不負主人重托!”


    杜蜜雲歎了氣道:“那就全仗劉大哥了,名帖都發出了嗎?”


    劉宗道:“全發了,不過除了本地一些普通交誼外,重要一點的客人,最早也要在明天才可以趕到!”


    謝素雲道:“喪期很長,我要留點精神。普通客人你看著辦吧,我就不出來了;如果你認為必要,就通知我一聲,否則你就代表我應酬一下好了!”


    劉宗道:“屬下理會得。過幾天人來多了,恐怕還有一陣大忙,小姐這兩天還是深居簡出,多多休息為宜!”


    杜蜜雲突然神色一正道:“劉大哥,你是我唯一相信的人!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會幫助我,對嗎?”


    劉宗一怔,堅決地說道:“小姐請放心好了,除了主人,小姐就是劉某第二個知己,劉某絕不會叫小姐受半點傷害!”


    杜蜜雲別有深意地道:“爹已經死了,我就是你最關心的人了,是嗎?”


    劉宗頓了一頓才道:“是的!劉某這條命,隨時可為小姐報效!”


    杜蜜雲輕歎道:“我這就安心了,否則我真怕……”


    劉宗忙問道:“小姐怕什麽?”


    杜蜜雲道:“我也不曉得,反正我覺這家裏每一個人都很神秘,都令我無法了解,更不敢說是相信他們,幸虧發現了你,否則我就在爹的墳前叩個頭,馬上離開這個家!”


    劉宗默然片刻才道:“這裏是小姐的家,小姐還能住那兒去呢?”


    杜蜜雲苦著臉道:“我等於是無家可歸了。本來我還可以在金陵呆下去,可是我們與韓莫愁鬧了,如果留在金陵,我非遭他的毒手不可……”


    這時,外麵傳來一陣鍾聲,劉宗急道:“有人來了,屬下得去看看,小姐盡管放心,留在這個家裏,任何人也不敢動你半根汗毛!”


    說完,他匆匆地走了!


    等劉宗走了出去,杜蜜雲才相視霍休雲而笑,麵有得意之色。


    霍休雲輕歎一聲道:“小雲,你太曆害!外示以威,內示以柔,這個人一定死心塌地為你所用了,不過心機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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