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人也迴了禮,龍書錦含笑道:“不敢當,老朽等飄泊無依,多蒙王兄收容,得以一技之陋……”他說話時雖然勉強壓著中氣,但仍然使人有點震耳的感覺,顯然是個內家高手。其他兩人沒有說話,但雙目精光畢露,亦非等閑。杜蜜雲擺擺手道:“三位世伯請坐!”


    三個老人告罪就坐後,劉宗又介紹了六名管事,都是龍字排列,林龍飛、莫龍勝、黃龍揚、白龍生、張龍海、赫龍威,杜蜜雲客氣地叫了一聲:“六位師兄。”


    林龍飛連忙道:“小姐如此稱唿,屬下等萬不敢當!”


    杜蜜雲道:“聽劉總管說六位都是家父的及門弟子,自然是我的師兄了!”


    平步雲道:“小姐,王兄教過他們武功是不錯的,但沒有正式行拜師收徒之禮,所以他們仍然是下人,小姐不必太客氣!”


    杜蜜雲點點頭,霍休雲忽然道:“還有一位潘金風大姐是否也在場呢?”


    仆婦群中走出一個素衣女子,約摸有三十多歲,神情漠然地道:“在!公子有何見教?”


    霍休雲笑道:“不敢!在下隻聽說江南武林人物中六龍一鳳,向稱翹楚!”


    杜蜜雲微露驚異地道:“霍大哥認識他們?”


    霍休雲道:“江湖道中,提起六龍一風,誰人不知!隻是沒想到與王世伯有淵源而已。”


    潘金鳳道:“我們七個人都是主人一手訓練出來的親近下屬,奉命分處各地為主人效力。因為江南地帶,一向平靜無事,我們能力雖薄弱,尚可應付,自然就不必抬出主人的名號了!”


    杜蜜雲道:“我不明白家父究竟有什麽事要借重各位呢?”


    平步雲遞過一本冊子道:“這不過是一點生財的別業托他們代為照顧而已,這冊子上記得很明白!”


    杜蜜雲隨手一翻,見上麵記著一筆筆交來的款項,有的寫著獅子林,潘,交進白銀四千兩,年、月等等。


    平步雲道:“獅子林是一家酒樓,在淮陽大街上,是首屈一指的名樓,向由潘大姐主持經營!”


    杜蜜雲再看下去,隻見那些記載多半是生利的行業,茶樓、酒館、客棧、商號、珠寶行等不一,不禁皺眉道:“我爹還經營著這麽多的行業?”


    平步雲笑道:“小姐,王兄的應酬很多,家中又養著這麽多人,光靠一點祖產是不夠的,必須另謀生財之道,何況這些行業都是利市百倍的生意……”


    杜蜜雲點點頭道:“那麽現在這些行業都還在了?”


    平步雲道:“是的,這些行業是本莊最大的財源收入,自然要維持下去了!”


    杜蜜雲道:“可是這幾位主持人都迴來了!”


    平步雲道:“沒關係,那些行業都有了基礎,主持人不在,業務照舊,不會受影響的!”


    杜蜜雲又問道:“那各位主持人迴來又為了什麽呢?”


    潘金風:“是主人……”


    劉宗飛快地接口道:“主人棄世,他們感念主人的恩德,迴來守喪!”


    杜蜜雲偏頭問道:“柳世伯,是這樣嗎?”


    柳群一直沒開口,直到杜蜜雲問到他,他才結結巴巴地道:“是……是的,這是他們的一點心意……”


    杜蜜雲道:“各位對家父如此盛情,我十分感激!”


    龍書錦歎了一聲道:“故人已逝,感念舊情,使人不勝唏噓……”


    杜蜜雲看出三個老家夥中,唯獨他最狡猾,於是冷笑一聲道:“龍世伯,你是家父的故人,我說話也不太顧忌了,這個家究竟是誰在作主?”


    龍書錦道:“自然是主人作主……不過主人棄世後,夫人就當家了,可是夫人哀感過度,不理家務,家中的事,內裏由老朽擔當,外麵則由劉老弟偏勞!”


    杜蜜雲道:“那就沒有我說話的地方嘍?”


    龍書錦一怔,連忙道:“這是老朽失言了。小姐是本宅名正言順的主人,小姐未來之前,我們勉強擔當,小姐來了之後,自然是小姐作主!”


    劉宗道:“方才屬下請示過夫人,夫人說小姐肯來管家很好,故而把家務都交在這裏,小姐請點收!”


    三個老人各捧起一本帳冊,交了過來,杜蜜雲既不接,也不作表示,他們隻有放在桌上,杜蜜雲這才問道:“王家還有多少財產!”


    龍書錦道:“各處財產都在帳冊中!”


    杜蜜雲道:“我是問現下可以使用的動產有多少?”


    平步雲道:“這是老朽經管的,確數尚未得知,要計算一下才能奉告!”


    說著拿起算盤,正待清理,杜蜜雲說道:“平世伯,不必算了。我隻想知道能否拿出十萬兩來?”


    平步雲道:“小姐說笑話了,庫房中的藏銀比這十倍還不止!”


    杜蜜雲冷笑道:“原來家父不窮!”


    平步雲道:“王兄家財萬貫,富甲天下!”


    杜蜜雲沉下臉道:“那為什麽他死後如此蕭條,連個喪事都辦不起!”


    平步雲怔了一怔才道:“主人靈柩抵家之日,我們已經延請僧侶超度亡魂了!”


    杜蜜雲冷笑道:“我爹死了幾天了?”


    平步雲道:“這個小姐該比我們清楚!”


    杜蜜雲冷冷地道:“我當然比你們清楚,才提出這個問題。據我計算,明天就是先父頭七四煞之期,我特地趕迴來,總以為此地什麽都安排好了,誰知家中竟連個靈堂都沒有,先父空有億萬家財,千百故舊,一時撒手,連個記得他的人都沒有了!”


    三個老人被她說得滿臉通紅,龍書錦尷尬地道:“小姐這樣一說,我們真是慚愧得無地容身了。主人仙遊,我們當然難過,可是主母交代說不必鋪張陳設,守喪重在心意,叫大家守心喪就夠了!”


    杜蜜雲冷冷地道:“那麽我是在多事了?”


    柳群忙道:“小姐也是一片孝思,不能算是多事。隻是事生重於哀死,小姐仍以主母的意思為……”


    杜蜜雲眼珠忽地一轉道:“那我隻好在大門外另設長棚,布置靈堂,為先父發喪了!”


    三個老人同時訝然道:“這是為什麽?”


    杜蜜雲道:“先父亡故的第二天,我曾在金陵城郊的清涼寺設靈致喪,沒想到會有許多道上的舊雨前來吊喪,我覺得先父知交滿天下,那樣辦後事太簡略了,故而對那些吊喪的人說,準備在揚州故居重新開孝,隆重地辦一次喪事!”


    龍書錦忙道:“我們怎麽不知道。”


    杜蜜雲冷笑道:“對於家父生前交了多少朋友,我一無所知,清涼山舉喪之時,一張訃聞都沒有發,居然有那麽多人來了,世伯們這兒未曾通知,是我的禮數不周!”


    龍書錦陪笑道:“老朽不是那個意思!”


    杜蜜雲道:“那麽世伯是什麽意思呢?”


    龍書錦道:“老朽是說小姐在金陵宣布要假本宅隆重舉喪,我們怎麽毫無所聞?”


    杜蜜雲冷冷地道:“我在金陵做的事,你怎麽會知道!”


    龍書錦道:“應該會知道的!”


    杜蜜雲眼睛一瞪,平步雲幹笑道:“主人為了便於跟家裏的人聯絡,在金陵設有一兩個專門負責通信的人,小姐在清涼寺的情形,他都迴來報告了,似乎沒有聽見說過要另行舉喪的事!”


    杜蜜雲明知他是在說謊,卻苦於無法拆穿他,隻得把眼睛望向霍休雲,求他幫個忙,霍休雲沉吟片刻才道:“這件事是有的,不過不在當天,而是第二天在莫愁湖畔的韓家堡,蜜雲一定是忘記了!”


    杜蜜雲立刻道:“是啊,現在我記起來了,我是第二天宣布的,剛好所有的人都在場!”


    霍休雲又道:“那天除了與會的人外,隻有韓家的人在場,所以貴宅的人不可能前去探聽消息……”


    平步雲嗯了一聲道:“那主人的朋友也會給我們一個通知的!”


    霍休雲道:“那天與會的人,隻有千手神劍查子強離開了金陵,其餘的都被困在韓家堡,除非是查子強前來通知,而貴宅的人並未得知此事,可見查子強沒有來!”


    杜蜜雲搶著道:“我現在通知也不算遲,反正我的話說出去了,如果這宅裏不能讓我舉喪,我就在大門口設棚致祭,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先父死後丟人!”


    三個老人對視一眼,才由平步雲道:“小姐說得很是,既然小姐已經發出通告,當然要在宅裏舉喪,我想主母也不會反對的,但不知小姐要定在哪一天?”


    杜蜜雲道:“我還沒有決定!”


    平步雲道:“這就難了,日期未定,要如何籌備呢?”


    杜蜜雲冷笑道:“現在就開始準備;每天都設下靈堂,直到家父七七喪期過去!”


    平步雲道:“那不是太長了嗎?”


    杜蜜雲道:“大戶人家舉喪,可以長達半年,以家父的身份地位,隻辦四十九天喪事,不算太過份吧!”


    龍書錦幹咳一聲道:“這得跟主母請示一下!”


    杜蜜雲臉色一沉道:“娘同不同意,我都事在必行,如果娘反對,我就在大門外設棚,而且我可以自己掏腰包,不花王家一分銀子!”


    柳群連忙道:“這是什麽話,主人留下遺囑,全部財產都交給小姐,你盡可自己動用!”


    杜蜜雲這才笑道:“那就麻煩三位多費點心,連夜就把靈堂設好,延僧請道,說不定明天開始,就會有人上門來吊唁了,一切都得像個樣子,不能叫人看了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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