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燕來卻身不由主地跪在他身前哭叫道:“連橫,你雖然做錯了,可是你的忠心卻使我終生感激的,你為什麽要這樣決絕呢……”


    麵對著那一具殘屍,霍休雲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對於這老兒之死,他約略有些明白,卻不太詳細,花燕來卻仍是跪在那兒,垂淚絮語如故。


    一直等了很久,霍休雲才忍不住道:“前輩,他已經死了,聽不見您的話了!”


    花燕來緩緩起立,悲聲歎道:“我從小就由他一手帶大,名猶主仆,情甚父女,卻不想會……”


    霍休雲也輕歎道:“這位老丈也太死心眼了,什麽事都可以好好說,何必出此下策……”


    花燕來輕歎道:“他因為我功力喪失,而且都傾注在你身上,所以才給你服下巫神冷露茗……”


    霍休雲連忙問道:“就是我喝下的那盅香茗嗎?它怎麽會有那麽一個怪名字……”


    花燕來想想才道:“此茗產自巫山神女峰頂,相傳楚襄王夢會神女,風月遺澤,受天地寶氣所鍾,乃生出這一棵茶樹,那藥性如何,你想必也知道了!”


    霍休雲聽得臉色一變,半晌才紅著臉道:“原來是這麽一會子事,難怪我怎麽會把持不住的……”


    花燕來忽而微笑一聲道:“這倒不能全怪藥力,此藥性摧合歡,然對純陽之體卻是一無作用,因為它是秉賦陰陽二氣所生的,你是維揚名士,倚馬才情,張緒風流,自不免……”


    霍休雲臉色一紅,連忙道:“前輩誤會了,再晚家訓謹嚴,從不敢涉足荒唐場所……”


    花燕來微笑道:“這話不可靠,你真要是此身如玉,就不會為茗中藥力所動……”


    霍休雲一身熱汗,無可奈何,隻得把在苗疆與夏妮的那一段尷尬事情和盤托出,花燕來聽了之後,才收起譏諷的笑容道:“這倒不能怪你了,久聞苗疆生命之源乃天下第一淫泉,你自然無法抗衡,幸而你持心尚正,才能一泄而將泉性盡消,否則……”


    霍休雲神色微動道:“否則會怎麽樣?”


    花燕來紅著臉歎道:“否則你的命就會在剛才送掉了,我雖然能將功力收迴,可是一生名節也會就此斷送,更違背了我原先作成你的一片本心……”


    霍休雲滿臉通紅,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反倒是花燕來苦笑一聲道:“連橫跟了我那麽多年還是不了解我,幸好錯未鑄成……”


    霍休雲怔了片刻,忽然道:“前輩怎會采擷那種藥茶的?”


    花燕來歎了一口氣道:“你別忘了我修的是魔道,盡管天魔之境已是魔道中的上乘之學,卻仍不是正規之道,自然也有許多不合正理的法門,那藥茗是用來練功的……”


    霍休雲自然而然地問道:“什麽功夫?”


    花燕來紅著臉道:“這事與你不相幹,你也不必問了,現在我得把連進叫來,他是連橫的兒子,也是連素姿的丈夫,你見過連素姿了吧!”


    霍休雲點點頭道:“見過一麵,她跟費冰在一起,也參加了十三友之列!”


    花燕來“哼”了一聲道:“連家父子是我的忠仆,她們婆媳都是費長房的死黨,當年……”


    霍休雲用心聽著,正想多知道一些他們之間的恩怨,花燕來卻止口不說了,隻是撮口作了一聲長嘯。


    嘯聲才落,外麵飛來一個中年男子,背上負了一口棺木,走到他們前麵,見霍休雲仍是好好地站在那兒,不禁神色一黯,訥訥地道:“小姐,您……”


    花燕來神色一寒叱道:“連進,你怎麽知道你父親已經死了?”


    連進慘然地道:“爹早就跟我商量好了!”


    花燕來怒聲道:“這麽說來你們父子是議決了來算計我的?”


    連進跪下來道:“奴才父子深受隆恩,隻恨不能殺身以報答小姐!”


    花燕來“哼”了一聲道:“你們用錯了心思,白送了你父親一條老命!”


    連進低頭不敢說話,身子不住地顫抖著,花燕來反覺不忍,改以柔聲道:“算了吧!姑念你們一派忠心,我也不追究了,還不快把你父親收殮起來……葬在我父親的旁邊吧!”


    連進叩頭感激地道:“謝謝小姐!”


    花燕來一揮手道:“快把事情辦完,收拾一下,我還要派你有事!”


    連進含著眼淚,將棺蓋打開,裏麵的被褥都已鋪放妥當,動手將老者的屍身抱了起來,安放進去,花燕來不自禁地又跪了下來,連霍休雲也跪倒在地。


    連進急忙叩首還禮,哭著聲音道:“小姐,您這不是要折殺奴才嗎,爹怎麽當得起……”


    花燕來恭恭敬敬地叩了三個頭,起身道:“你父親一生隨著我,也沒有什麽好處來報答他,隻有聊表一點敬意了,你快去吧,我不再到墳上去祭拜了!”


    連進答應一聲,蓋上棺木,抱著走了。


    花燕來歎了一聲,迴頭朝霍休雲道:“跟我來,我有幾句話要告訴你!”


    霍休雲肅然應命,跟著她走到一間精室中,布置得淡雅宜人,素帷白綾,想是花燕來的臥房,花燕來先在壁架上取下一個小玉瓶,倒出兩粒白色丸藥,自吞了一顆,然後將另一顆遞給霍休雲道:“吃下去,使心情冷靜一下!”


    霍休雲毫不考慮地接過吞下,果覺心頭一陣清涼,將先前那股莫明其來的煩躁都排泄得一幹二淨。


    花燕來等他的眸子放出一道清光時,突然又將身上的輕紗完全褪除,斜躺在臥榻上,口發昵聲道:“我累死了,過來替我捶捶腿!”


    霍休雲莫名其妙,但是她的話中有著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果然移步過去,伸手在她赤裸的腿上輕輕地捶著。


    花燕來等他捶了片刻,忽然撩人一笑道:“你認識過不少女孩子吧!”


    霍休雲點頭道:“再晚闖蕩江湖,的確結識了一些女孩子!”


    “她們都很美嗎?”


    霍休雲想了一下道:“是的,她們都堪稱人間絕色!”


    “你能約略比較一下她們的優劣嗎?”


    霍休雲困難地道:“那恐怕不容易,各人有各人的特色,各相迥異,無法比較的!”


    花燕來笑笑道:“這倒是透辟的見解,你不妨逐一下個評語!”


    霍休雲想了片刻才道:“秦媚娘豔光照人如芍藥,梁超越依依可人如盆蘭,夏妮雅麗絕俗如水仙,王梅芝淡逸如竹,梅華清而含韻如寒梅,費冰美而帶刺如玫瑰……”


    花燕來輕笑道:“以花喻人,你倒是個好的鑒賞家!”


    霍休雲訕然道:“再晚不過是說出心中的感覺……”


    花燕來又笑道:“你跟她們的交情如何?”


    霍休雲正容道:“梁超越曾與我有婚姻之約,我不能說對她沒有感情,至於其他人都不過是因緣而聚……”


    花燕來“哼”了一聲道:“那夏妮與你曾有合體之緣,你也那麽說嗎?”


    霍休雲悔咎地道:“這是一個錯誤的遇合,我跟她都希望能忘了那件事!”


    花燕來點點頭,忽然又道:“別人都不說了,因為你無從比較,就以那夏妮而論,你認為我比她如何?”


    霍休雲一驚道:“前輩何出此言?”


    花燕來笑笑道:“隻有她跟我曾與你袒裎以對,我要你作個比較!”


    霍休雲見她一臉正色,不像開玩笑的樣子,隻得道:“前輩肌骨如玉,美似天人,再晚不敢以言詞相瀆!”


    花燕來一笑道:“你閱人頗多,隻要不作違心之論,看法總是公平的,如此說來,我還不算是醜婦人了!”


    霍休雲莊容道:“前輩太謙虛了,以前輩之姿,比諸那些女孩子絕無遜色,再晚鬥膽以花喻之,前輩如一朵睡蓮!”


    花燕來笑笑道:“你看了動心了嗎?”


    霍休雲怫然道:“前輩這是什麽意思?再晚適才雖曾相瀆,乃是事出無奈……”


    花燕來推開他,坐起道:“別講廢話,我要你老實答一句,你動心嗎?”


    霍休雲莊容搖頭道:“不動心!”


    花燕來笑笑道:“那你對我的感覺如何?”


    霍休雲想了一想道:“再晚方才說過前輩如月下睡蓮,使人有身心平靜之感,再晚此刻如同嬰兒坐在母親身畔,心中隻有聖潔的尊敬之念!”


    花燕來哈哈大笑,一麵披衣一麵道:“我身習天魔正法,剛才對你所施的是玄牝奼女大術,連成佛作祖的得道高僧都不容易逃得過,想不到你一個小夥子居然無動於衷……”


    霍休雲悚然大驚道:“前輩,這……”


    花燕來一麵扣著衣襟,一麵豪笑道:“別婆婆媽媽的,你要說什麽就痛快地說!”


    霍休雲支支吾吾地道:“前輩方才的話是真的嗎?”


    花燕來哈哈笑道:“難道我會騙你不成!多半是我年紀大了,法力也不行了,否則你這小夥子怕不溶成一團軟泥!”


    霍休雲訥訥地道:“再晚聽說天魔之道,與時精深……”


    花燕來笑笑道:“那為什麽動不了你呢?”


    霍休雲想了一下道:“那多半是與前輩所賜的藥丸有關……”


    花燕來怔了一下!才得意地笑道:“你這小夥子真了不起,怎麽會想到那一點的!”


    霍休雲動容道:“前輩對再晚恩深義重,既成全在前,斷不會毀之於後……”


    花燕來的神色一正道:“這句話還有良心!你知道我為什麽要自逞醜態,對你來上這一番測試嗎?”


    霍休雲肅然道:“再晚不知道,但是再晚明白前輩此舉必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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