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觀中的道士都是些俗人,當他們打聽費住房的消息時,那些道士都搖頭說不知道,甚至於有幾個道士還以為他是求仙迷,繪聲繪跡地對他說了許多神仙的故事!


    霍休雲知道他們又纏到那個傳說中的神仙身上了,一賭氣幹脆不問了,借住在一所寺觀中,自己暗中找尋著!


    經過一兩天毫無結果的摸索,他忽然發現一件異事!


    那便是王屋山上最高的紫陽峰上,每當入夜之後,就可以看見幾點閃閃的紅光隱約明滅!


    他把這件事去問觀中的道士,那些道士們神色莊嚴地告訴他說那是天燈。


    王屋山上一向是仙人出沒之地,紫陽峰上接雲霄,無路可登,隻有騰雲駕霧的神仙才能夠自由邀遊,這點點紅光就是神仙用來照路的燈火!


    霍休雲聽了心中暗笑,決定要登峰一探究竟!


    那是個月白風清之夜,峰頂的紅光又開始閃爍了。


    霍休雲將身上整頓一下,長劍與金簫都用絲帶綁在背上,以免攀峰時阻礙行動,然後才手足並用,攀著岩壁上突出的樹藤,慢慢地向上麵猱升!


    等他們到達峰頂之際,正是明月高照,將四下照耀得十分明亮,怪石崢崢,雜樹叢生,雲氣繚繞。可就是不見人跡!


    甚至於連隱約的紅光也看不見了!


    霍休雲在峰頂默立片刻,心中忽地一動,想到一個主意!


    “我找人難,人家找我容易,與其這樣毫無目的地搜索,倒不如想個方法把人家引來找我!”


    想了片刻,他突地探手入胸,摸出一黑布小袋,袋中放著章子楓與他交換的那一塊梅形晶玉,玉上還穿著一根絲線!


    這方晶玉光華太強,霍休雲深覺帶著太引人注意,所以叫金靈芝縫了個黑布裝了起來,現在脫袋而出,立即光芒四射。


    霍休雲握著絲繩,將那團晶光抖舞開來,同時還配合身形,或起或落,立刻在峰上,幻起一道晶虹!


    由於這兩年來的江湖殺伐生涯,使他的閱曆也增加了不少,因此他一麵在移動身形時,一麵凝神靜氣,諦聽四周的動靜。


    過不了一會兒,他耳朵裏立刻傳來一陣細微的聲息,雖然不敢確定是人是獸,但他知道有東西潛到附近了!


    於是他身形一收,像流星般地直朝發聲之處射去,那是一株巨樹的背後,他已將勁力凝聚,準備隨時都可發出。


    可是當他看清樹皮後的情形時,立刻將勁力一散,發出了歡聲叫道:“梁超越!我終於找到你了!”


    不錯!樹後站著一個白色的倩影,正是他久尋不獲,分手數年的梁超越!


    她的臉容清瘦多了,向日豐腴的雙頰,此刻已如落葉般憔悴,一雙失掉的大眼睛,充滿了淒苦與哀傷!


    霍休雲的情緒十分激動,哽然地叫道:“梁超越!你可吃苦了……”


    說著搶上去要握她的手,誰知梁超越的反應竟不如他想像中那麽熱烈,看見他走過來,竟遠遠地躲開了!


    霍休雲撲了一個空,不禁心頭一怔,麵對著她冷淡的反應,竟不知如何是好,半響之後,才吃吃地問道:“梁超越!你……是怎麽了?”


    梁超越的臉上依然是一片冷漠,寒著聲音道:“姓霍的!你不必理我,我們之間什麽關係都沒有了!”


    霍休雲大驚失色,不知道她何以會變得如此,呐呐地道:“梁超越!你這是什麽話,我們雖未成婚卻已定名份……”


    梁超越冷笑一聲道:“虧你還說得出口,不錯,我們的確是定下了姻,可是我為你吃盡千辛萬苦受盡折磨,你為我做些什麽?”


    霍休雲連忙道:“我為你闖關千裏,長途跋涉,想盡一切的方法要救你出險……”


    梁超越臉上的寒意更濃,冷冷地道:“算了吧!闖關千裏卻伴我師姐在生命之泉畔風流,長途跋涉卻攜著一個美麗的同伴,你不要跟我虛情假意了!”


    霍休雲不禁一呆,幾乎無以自辯,在生命之泉畔與夏妮一度繾綣,是他這一生最大的恨事,然而那是在迷亂本性的情形下做出來的……至於梁超越所說的另一件事,他知道是指金靈芝而言,立刻道:“梁超越,你誤會了……”


    梁超越眉毛一豎道:“什麽誤會,我問你這些事有沒有?”


    霍休雲一怔道:“有是有的,不過內情並未如你所想的那樣……”


    梁超越立刻打斷他的話道:“隻要有這種事就行了,不管你有多正當的理由都無法取得我的諒解……”


    霍休雲大急道:“梁超越!你怎麽如此絕情,別忘了你是我未過門妻子,你的本命神蠱已有一半在我體內,我們的生命已成一體不可分……”


    梁超越厲聲大叫道:“住口!你還好意思提蠱的事,你知道我們苗女放蠱是為了什麽?”


    霍休雲不禁啞然,梁超越又冷笑一聲道:“你不敢說出來吧!我再告訴你一遍好了,我們苗女的蠱是專為懲治不忠的情郎與薄幸的丈夫而用,你敢說自我們分手之後,你對我是絕對的忠誠嗎?”


    霍休雲廢然長歎,梁超越的話太厲害了,關於金靈芝同行之事,他還可以問心無愧,至於與夏妮的一段孽緣,他覺得跳下黃河也洗不清!


    默然片刻後,他將心一橫道:“你說得對!現在你就發動神蠱,將我殺死吧!”


    梁超越冷笑一聲道:“我殺你幹嗎?我若將你殺死,豈非要害得很多人傷心了!而且你死了,我還得陪上一命,算了,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我不想做,為你這樣一個薄幸的男人殉情更是太不上算……”


    霍休雲被她損得麵紅耳赤,大聲叫道:“那你到底要我怎麽辦?”


    梁超越冷冷地道:“我隻要你從此離開我,以後咱們永遠不見麵?”


    霍休雲失聲叫道:“那我們之間就這樣算完了?”


    梁超越怒聲道:“不完還怎麽樣?我想起你這種男人就覺得嘔心!”


    這句話說太重了,霍休雲從來也沒有被人如此卑薄過,不禁也激發了心頭的怒氣,慍怒著道:“梁超越!這可是你自己絕情……”


    梁超越大叫道:“是的!是我自己絕情!我真恨我當初瞎了眼,才看上你這種人,你給我滾吧!滾得遠遠的,我這輩子再也不要看見你了……”


    霍休雲一負氣,迴身就走,頃刻之間,就消失在樹叢之中了。


    直等他的身形整個地不見了,梁超越的那股冷漠與淩人的盛氣都失去了,大眼睛中的淚水像雨點般地落下。


    而且她的雙腿也失去了力量,再也無法支持她的身體,一下子斜椅在樹杆上,以淒楚的聲音對空哭訴著。


    “相公!請你原諒我,原諒我對你的態度,原諒我對你說的一切話,那都不是真的,不是我心裏想說的……


    “我心裏對你的愛意與尊敬永遠不會減少半分,我這樣對你,實在是萬不得已,我知道你的武功了得,可是你敵不過神仙的,相公!為了你的安全,我隻得那樣忍心地騙你了……


    “相公,悠悠此心,惟天可知,死後若能相逢泉下,我一定會跪在你的腳前祈求你的寬恕,相公!永別了!珍重……”


    她的精神再也無法支持了,身子慢慢地向下滑去,眼看著就要跌下來時,斜裏猛然射出了一個人,卻是去而複返的霍休雲!


    他一把抱住了梁超越的身子,淚流滿麵地叫道:“梁超越!梁超越……你太傻了,幹嗎要這樣子呢?”


    梁超越在他的懷抱中蘇醒過來,哭叫道:“相公……”


    埋頭在他胸前痛哭不已!


    霍休雲伸手撫著她的亂發,無比憐惜地道:“傻丫頭,費長房那老妖怪有什麽可怕?你幹嗎要那麽自苦苦人呢?你那樣做多傷我的心,要不是我對你不死心,又潛迴偷聽你的話,豈不是你受苦一輩子,這番話是誰教你說的,是不是那老妖怪,你帶我找他去,我要好好地罵他一頓!”


    梁超越忽然從他的懷中一掙而出,滿瞼怖色道:“不!相公!你不要去……”


    霍休雲倔強地道:“為什麽?我偏要去找他,看他有多厲害!”


    娃狄挪用幾乎近於哀懇的家音道:“相公!我求您不要去,反正你已經看見我了,妾心已明,死亦瞑目,你趕快離開這裏吧……”


    霍休雲一搖頭道:“要走咱們一起走!”


    梁超越雙手連擺道:“不!我不能走!我絕對不能走,一走咱們倆都別想活命了!”


    霍休雲怒聲道:“我就不信!費長房這老妖精不過也是個人,他絕不是什麽神仙,有什麽可怕的,走!我們找他去!”


    梁超越還是搖頭,身後已傳來一個冷漠的聲音道:“毋勞費神,老夫佇候良久矣!”


    霍休雲愕然迴顧,隻見兩丈之外,站定一個白衣儒者,風神超逸,頜下五綹長須全作青黑色,然有仙風神品!


    霍休雲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霍休雲,兩人都不開口,卻在心裏暗自品頭論足。過了半天,霍休雲才出聲道:“你就是費長房?”


    費長房哼了一聲,道:“小子太無禮貌,舉世之人,誰敢對老夫直唿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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