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個老僧功力與天心不相上下,軟鞭上的招式也比他精奇,本來已使他窮於應付,再加上一個天心鐵杖硬劈硬磕,不到十幾個迴合,累得渾身是汗,持鞭的那條胳臂更是酸麻不堪。


    再迴頭看看金靈芝,她在那老者的狠攻下,也是進退失據,守多攻少,險象橫生,老者好似心痛愛子受傷,厲聲高叫道:“大師們,加點勁!殺了這對狗男女!”


    他的劍法更緊了,圈得金靈芝施展輕功躲避的能力都沒有了,她咬著牙齒硬封硬折,情勢與霍休雲一樣的危急!


    霍休雲越打越累,情知不妙,乃悲憤大叫道:“真想不到我會糊裏糊塗地死在你們這批混蛋手中,將來江湖上的滔天浩劫,你們要負最大的責任!”


    天心冷笑一聲道:“殺死你這種惡徒,武林中就少了一劫!”


    霍休雲見他還是那樣執迷不悟,不禁憤火中燒,奮著最後餘力,猛地一鞭,對準他的禪杖上擊去,叭地一聲,將杖頭敲為兩敲!


    可是其他三支長鞭一起對他的下三路掃到,霍休雲逼得拔身一跳躲開,天心挾著斷杖又對他直掏過來,霍休雲急得將手中軟鞭突地朝角上的少女擲去,怒聲叫道:“妖女!這下你可稱心如意了!”


    鞭勢甚疾,天心好似怕那少女擋不住,居然及時撤迴禪杖,改朝軟鞭的中央挑去,意在替她擋一下。


    誰知那少女目中厲光突射,身形輕輕飛起,纖手握住鞭梢,竟然輕而易舉地接在掌中,天心沒想到她的功力會如此精深,忘記收起杖勢,禪仗一直朝她搗去。


    少女冷笑一聲,長鞭反抖,身形平飛,順著杖勢反欺過來,黃光一閃,天心那顆禿頭上隻聽見撲地一響,血花四濺。


    其餘三名老僧大驚失色,紛紛收起軟鞭,愕然莫名其所以,少女的軟鞭卻毫不留情,身形像鬼魅似地卷進來,“撲撲撲”一連三響。


    血水四濺,平空又倒下三具屍身。


    霍休雲大叫道:“不好!這魔女的狂性又發了!大家快……”


    那老者也是愕然驚叫道:“章姑娘!你……”


    少女的俏目中閃著紫梭,軟鞭抖得筆直,掃向老者心窩。


    老者想到用劍來撥時,鞭影已從他的胸口穿了進去,立刻又是一個大洞,鮮血急噴如泉,身軀砰然倒下。


    那少女正待停止,信手擲出軟鞭,把她掛在胸前的梅花晶佩留了下來,也不知什麽時候竟落在他手中的。


    佩玉宛然,隻是那穿在佩孔中的金鏈擠成一條細絲,霍淇連忙指著那金絲道:“這金鏈也被我勁力壓成金絲了。”


    金靈芝的臉色一動,這才點點頭道:“小妹不敢懷疑霍兄的人格,隻是那魔女對霍兄似頗為有情!”


    霍休雲臉色紅紅地急道:“哪有這迴事!姑娘不要開玩笑!”


    金靈芝笑笑道:“留佩取珠,常表相思,霍兄想不承認也不行啊!臨行寄語,前途再見有期,看是那魔女對待霍兄倒是一點都不狂……


    霍休雲被她一說,才發現自己的胸衣敞開,佩帶在那兒的一顆明珠已經不見了,那少女臨走時伸手一摸,想不到是把那顆明珠給掏去了,不禁急道:“這怎麽好!那是我家傳的古物,而且還有很多用處。”


    金靈芝微笑道:“保存在她那兒,比霍兄自己帶著還安全呢!”


    霍休雲見她一味取笑,又不能發作,不禁又窘又急,金靈芝卻輕輕一歎道:“像她那麽美的一個女孩,任何男人見了都應動心的,假若她是個正常的人,該多麽好!”


    霍休雲實在忍不住了,漲紅了臉道:“金姑娘不要再取笑了,她是個無惡不作的魔女,我心心念念隻想如何去除掉她!”


    金靈芝正容道:“小妹不是取笑,她現在一身功力無敵,要想殺她是不可能的,霍兄不妨以柔情纏住地,也許可以使她少作一點惡……”


    霍休雲仍是連連搖頭道:“荒謬!荒謬……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金靈芝正想說話,忽然地上那姓平的小子開始蠕蠕掙動,蘇醒過來,首先看見了霍休雲手中的玉佩,連忙一跳而起,怒聲叫道:“惡賊!你把章姑娘怎麽樣了?”


    霍休雲還來不及解釋,他又看見了四下的屍體,不禁悲憤失常,厲聲哭叫道:“惡賊!你好狠的手段……”


    叫道要撲過來,金靈芝急忙過去,一指點了他的穴道,接著伸掌要劈他的頭,霍休雲急忙止住她道:“金姑娘!你怎麽要殺死他了?”


    金靈芝正色道:“那魔女故意用你手中的軟鞭將這些人殺死,再留下一個活口,就是要把這些血債都栽在你頭上,假若不殺她,你隻怕永遠也洗不清,傳聞出去,你不但在武林中無法立足,而且永遠也不會有安寧的日子了!”


    霍休雲莊重地搖頭道:“是非黑白總有澄清的那一天,即使被人誤會了一輩子,我也不能做這種事!”


    金靈芝含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道:“這幾個人雖不著名於江湖,可是他們的藝業俱都不凡,身後的關係淵源也許很複雜,這個少年人若是離去,你就會有數不清的麻煩!”


    霍休雲以一片浩然之色道:“那倒無所謂,行事全憑本心,我但求此心無愧,天塌下來都不在乎,再說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再多一點也無所謂!”


    金靈芝欽敬地望他一眼道:“霍兄如此胸襟,小妹欽佩不已……”


    霍休雲笑道:“這些話現在不必說了,重要的是我們把這裏收拾一下,趕快去找那魔女。”


    金靈芝想了一下道:“從她今天對我們的種種布置看來,我們不必去找她,她自己會找我們的,你沒有聽見她的臨別贈言嗎?‘章子楓在前途恭候’,無論我們走哪條路,她都會趕在我們前頭的,這不是我們追蹤她,反是她追蹤我們呢,至於製她的手段,這是很難預定了,隻有走到那裏隨機應變了!”


    霍休雲沉重地點點頭,在下塔前,他用地下的血跡,寫了幾個大字:“殺人者,乃飛天魔女梅華!”


    金靈芝一笑道:“這不會有人相信的!”


    霍休雲莊重地道:“不管人家信不信,我總得聲明一句,表白我們的心跡!”


    金靈芝笑笑不語,可是當他們的身形離開高塔之後,塔中又閃進一道白衣倩影,將霍休雲的留字改了一下,變為“殺人者,淮左霍休雲,淮陰金靈芝!”


    字跡居然與霍休雲所書一般無二!


    炎日高陽照在洛陽城東門的古道上,霍休雲策著駿馬,旁邊伴著黑衣倩裝的金靈芝,蹄聲得得,古道上揚起輕塵。


    當蹤影把城牆摔在後麵,丟得遠遠的時候,麵前更出現一抹青山,霍木蒼翠,山並不高,卻十分別致玲瓏,山下有一泓流泉,清澈照人。


    霍休雲一拉金靈芝輕聲道:“章姑娘,你看那泉邊老翁,閑來無事,獨自垂釣也是一種情趣。”


    金靈芝順他所指地方著去,微笑道:“你別看他平日無閑,閑裏未必不忙,這老翁一竿在手,臨泉自得,看起來似乎是很清閑,假若他今天晚餐就等著魚兒去換米,那心中的焦急恐怕比天上的日頭還熱呢!”


    霍休雲微微一笑道:“給姑娘這一說,世界上的事未必太乏味了些!”


    金靈芝笑笑道:“本來嘛!世事無常態,無常情,白雲幹幻,變來變去還是雲,因此說它變也可,說它不變也未嚐不可,單看你從哪個角度去看它,霍兄方才說到奔波江湖為苦,但是換一付心情,想到挾技揚正義,彈劍削不平,又何嚐不是一種興趣呢?”


    霍休雲被她激得豪氣奮發,朗聲道:“壯哉!姑娘這一夕話端的可以譜入長鋏吟,彈作江湖行!”


    金靈芝淡淡一笑,雙雙策騎馳過那垂釣老翁之畔,恰好見到釣絲一動,想必是魚兒吞了餌,將浮標都拉進了水裏,震得竿端上的銅鈴叮叮地響。


    那老翁仍是倚樹盡眠,如同未覺。


    霍休雲倒是一片好心,連忙出聲招唿那老者道:“老丈!你的魚兒上鉤了!”


    老者好似耳患重聽,霍休雲一連叫了幾聲,老者才懶洋洋地睜開眼睛,也不看他們,隻是鼓起扁嘴,朝泉中吐了一口痰罵道:“你們這兩個小王八,老夫等了你們半天,到現在才來!”


    霍休雲一看周圍並沒有別人,這老者分明是罵他們,心中倒不禁一怔,暗想自己等與這老者無怨無仇,看見他的魚兒上了鉤,生怕魚兒逃了,好心將他喚醒,卻換來這一頓臭罵,這老者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心中微怒,臉上還未作表示,卻見老翁將竿子往上一提,一線雙鉤,各掛著一隻巴掌大的小烏龜,心中又是一怔,不知他是在罵人還是罵烏龜!


    老者將釣絲慢慢收進,那兩隻烏龜口中被魚鉤掛住了,痛苦非凡,四肢不住地伸縮掙紮,老者又開口罵道:“這一對小王八,死到臨頭還在耀武揚威,張牙舞爪!”


    霍休雲一聽更生氣了,心想這不是明明在罵人嗎?


    可是金靈芝在旁,馬上一扯他的衣服輕聲道:“霍兄!不要輕動,人家也許是在罵烏龜呢!”


    聲音雖低,卻被老者聽見了,輕輕一笑道:“對了!老夫正在罵這兩頭烏龜,二位不要誤會!”


    霍休雲心中一動,覺得那老者的耳目很靈敏,絕非普通漁翁,那他這一番格桑罵槐,分明是暗罵自已等兩人,可是人家又特別聲明,看他那麽大的歲數,實在不願意多惹事生非,隻有勉強地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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