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得到修補的是少年破碎的記憶……


    這一覺, 他整整睡了三天三夜。


    十幾年前, 新聞到處都在宣傳覆蓋全國範圍的幼童丟失案, 千萬家長整日活在提心弔膽之中。


    祁餘的父母忙於工作,日常起居都交由阿姨照顧,一日在去幼兒園的路上,不過一眨眼的工夫, 祁餘成了幾百名走失兒童的其中之一。


    沒有溫暖的床和玩偶,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狹小的房間,四周持續有同齡人不斷的哭喊。可怕的白大褂每天都會冷著臉, 拿著超長的針管給他們打各種藥水。


    他們的脖後還被植入編了碼的晶片,記錄他們的所有信息。


    地下研究組織當時剛研製出來一種病毒, 可以使人喪失理智形同走肉不腐不死。他們迫切需要一個可以不受感染的載體, 承受他們接下來的實驗。實驗對象正是新聞中一個個被偷走的孩子。


    隨著身旁小夥伴一個一個被帶走再也沒迴來,一些年紀大些的孩子逃跑後又被逮到, 會被當著同伴注射病毒變成怪物後活活打死。


    從小見識過死亡和殘忍, 再陽光愛笑的男孩也漸漸變得膽小怯懦, 整日縮在角落不發一語。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426號最終成為研究組織要找的那個人……


    他活了下來,


    繼而開始承受更加慘無人道的對待。


    為了避免426號精神出現問題,額外增加工作麻煩,他們頻繁清除他的記憶從而減少他的痛苦,效果從一開始一年,到半年,到最後隻能維持三天,否則他就會慢慢想起過去被掩蓋的記憶。


    他們想盡辦法複製人工合成426號抗體,然而一晃十年皆是徒勞無功。


    終於實驗員的一次失誤,迴家前沒注意手臂上的傷口,沒及時注射426號抗體,提前拉開了末日的序幕。


    ……


    經過一陣劇烈搖晃,祁餘緩緩睜開雙眼,還沒來得及看清周圍情況,先是捂著胸口幹嘔了一陣,幹癟的胃口裏卻吐無可吐……


    不一會兒,從他身旁伸過來一隻拿著紙巾的手,同時響起一個男聲:「你醒了啊。」


    溫暖濕潤的空氣加重了腐臭的味道,祁餘忍著噁心艱難迴頭望去,發現是此刻在身旁駕車行駛的人是麥可。


    似曾相識的場景勾起少年的記憶,他不由得收迴視線,默默接過紙巾,心底隱隱生出一絲失落。


    「怎麽,看見是我不開心?」


    麥可嘴上調侃著,眼神直盯著前方,手中方向盤緊握,一副情勢很緊急的樣子。


    迴想自己在實驗室最後的畫麵,再看眼前,祁餘大概猜到了麥可在他昏迷期間都做了什麽,帶著心思被戳穿的尷尬訕訕道:「沒有……是我該謝謝你。」


    自己如今還活著,沒有死在冰冷陰暗的實驗室操作台上……


    和煦的日光鋪灑在道路上,縱橫交錯的高架橋穿入林立的高樓,俯瞰大街小巷,密集的喪屍成群結隊遊蕩著,能夠想像這座城市在徹底淪陷之前該是如何的繁華。


    「你要謝,應該謝謝本,他打見你第一眼就覺得跟你有緣。」麥可不經意道。


    祁餘哪裏不知道這些人對自己的恩情……


    可他此刻更擔心一個人:「塞斯他……」他唯一的男人,是不是這一別,自己從此就再也見不到對方了。


    「哦,你說他啊……」麥可猛打方向盤繞過一段車禍現場,「你要是想見他,咱們停車等個二十分鍾就能看見了。」


    「???」


    祁餘突然有些不解:「那咱們現在是……」


    「逃亡啊。」麥可輕扯嘴角微微一笑,「我把你偷偷運出來,組織派了最頂尖的殺手來殺我,也是挺看得起我的……」


    「……」


    祁餘頓時渾身肌肉緊張起來,心跳加快,不似對方那般輕鬆,關乎生死,哪裏是可以隨便兒戲的:「麥可,你把我放下,我去跟他談,你是為了救我,不是害我,他不應該來追殺你的。」


    麥可突然一愣,用餘光瞅了祁餘一眼,語氣中透露著不可思議:「哎呦我的小祖宗哦,你可別逗我,你這是打算跟殺手講道理?」


    祁餘眼神堅定:「如果是他的話,他一定能明白的,我相信他。」即便所有人都不相信他。


    「……」


    少年認真的樣子,讓麥可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在組織內部好幾年,他見過不怕死的,第一次見這麽不怕死的。雖說作為組織的重要資產,或許多一點兒底氣吧,那也還是太過天真了。


    「塞斯作為組織斥巨資打造的殺手,就是個人形兵器,隻能聽懂組織下達的命令,不會有真感情。而且他每執行完任務就會跟你一樣被抹除記憶,無論你們之前發生過什麽,他現在都不記得了,他現在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誰。」


    「什、什麽?」


    祁餘猛然睜大雙眼,瞳孔顫了顫,手中的紙巾悄然掉落。


    ……他都,不記得了?


    突如其來的消息如同當頭一棒,讓少年大腦空白一片,仿佛看著手中斷線的風箏正不斷飄遠。


    祁餘知道麥可不會故意騙自己,他也不奢望塞斯能和他一樣,有幸遇到班傑明一樣的人。


    他隻是不敢置信,自己悲慘的命運。惡毒的組織毀掉了他的童年,剝奪了他的自由和健康,還要殘忍抹殺掉他和男人唯一的羈絆,讓塞斯來追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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