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孟小溪和她的爺爺奶奶都從重症監護室轉到普通病房。除了孟小溪還在昏睡狀態,兩位老人倒是無大礙了。


    孟凡塵向公司請了一個月的假,公司經理王潤發感念孟凡塵是一個孝子,合格的父親,同時對他的業務能力也大嘉讚賞,故特準他三個月的假期,讓他在家好好照顧父母和女兒。孟凡塵感恩不盡,心裏暗暗發誓,等重迴工作崗位後,一定努力工作,以報答王總的恩情。


    這段日子,孟凡塵日夜守候在病房裏,照顧完父母,再照看女兒。沒日沒夜的看護,嚴重匱乏的睡眠時間,超體力透支,還有巨額的醫療費用,終於把他擊垮了。他的體重迅速下降,眼窩塌陷,神經衰弱,心跳也比之前快了很多。


    “哥,我看你也去檢查檢查吧,你這身體……讓大夫給你開點營養藥吃。”孟凡簡收拾完小便盆,邊擦手邊跟他哥說。


    “沒事,我休息幾天就好了。”


    “聽我的,去檢查下,我們家就這幾口人,三口人倒下了,你可不能有事。”


    “行吧。那我去掛個號,你在這盯著點。”


    孟凡塵下樓去掛號窗口排隊。一共五個窗口開放,每個窗口前都站了長長一排人。這家醫院自從去年被評為省三甲醫院,來看病的人更多了。每天都是人滿為患。


    孟凡塵排了半天才掛上號。拿著掛號單和醫療本,去內科導診台接著排號。導診台的護士抬頭看了他一眼問:“掛什麽類型的?”


    “什麽類型?我最近就是神經恍惚,睡眠不太好,你看看該掛什麽類型的?”


    “神經內。等著叫號吧。”說著,小hu士在他那張掛號單上寫了個數字18,又在上麵畫了個圈。


    候診大廳裏都是人。患者和家屬坐在鑄鐵長椅上,一個個低頭看手機。牆上的電視機寂寞的掛在那裏,沒有開。


    排到他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


    男大夫問了些病情,然後開了一流檢查單,告訴他去繳款然後挨項檢查,等檢查結果出來再來找他。


    中午大夫休息。孟凡塵所有的檢查都要等到下午才能做。孟凡塵又迴到病房。剛好女兒的房間有個空床位,看看女兒毫無知覺地躺在那裏,孟凡塵的心裏就如壓了一塊大石頭樣沉重。


    “檢查完了?”孟凡簡問。


    “沒呢,剛交了錢,要下午才能檢查上。”孟凡塵疲憊地坐在床邊,抓起床頭櫃的水杯灌了一杯水下去。


    “我睡會,待會你叫我。”孟凡塵蜷縮地躺在床上,合上眼瞼。


    下午的檢查進行得很慢,每項檢查都要排很長時間的隊。等孟凡塵拿著一摞檢查單來到神經內科診室的時候,大夫已經準備要下班了。


    “你這血糖太高了,已經超出標準5倍。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男醫生在醫療本上記錄著診斷結果。“要開點藥不?”


    “嗡——”孟凡塵一聽這幾個字,腦袋“嗡”一下,天下唯有糖尿病是難纏的病,偏偏讓他攤上了。女兒的病還沒好,自己卻……


    孟凡塵此刻死的心都有了。先是離婚,接著父母女兒遇上撞機事故,接著自己又得了這富貴病,真是禍不單行!上天為什麽總是對善良的人這樣殘忍?原本覺得自己還蠻堅強的,此時此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很脆弱,很脆弱,他想抱著妻子哭一場,痛快淋漓的哭一場,也許心裏能輕鬆些,可現在她已經不是自己的人了,她身邊已經有了別人,再也不需要自己保護了。而自己像茫茫宇宙中一隻孤獨飛行的雁,隨時都有可能折斷翅膀,從空中墜luo。


    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麽呢?為愛情?他現在沒有愛情。為婚姻。婚姻也被他弄丟了。為孩子?孩子現在成了植物人。難道他的後半生,就是陪著這半死不活的孩子過完的嗎?


    人活著沒有希望,沒有人愛,那還有什麽意義,還有什麽幸福可言?


    可是,如果自己不在人世,女兒該怎麽辦呢?他是女兒在這個世上唯一的希望啊,雖然女兒現在沒有知覺,可是他從網上查到,植物人還是有意識的,而且每天跟她說話,給她讀書,說不定就會喚醒她。


    一想到這,孟凡塵不再絕望了。他還有任務沒完成,不能想著尋短見。那是懦夫的行為。作為一個男人,要堅強才行。


    孟凡塵的心裏重新燃起希望和勇氣。


    他把醫生開的藥和藥費收據一起揣進兜裏,給弟弟打了個電話,說迴家換身衣服,再洗個澡,休息一天,然後就往公交車站走去。


    這幾天的遭遇,讓孟凡塵的心情起起伏伏,如過山車一樣。壞的情緒,足以壓垮一個人。而要保持好的心情,全憑自我調節。


    孟凡塵一會沮喪到極點,一會又自我安慰,仿佛數次,最後,他在沐浴後,終於在綿軟的席夢思上睡著了。這一睡,竟睡到第二天天亮。


    無論怎樣,生活還得繼續。生活就是這樣,玩遊戲那幾年,孟凡塵過得真是無憂無慮的神仙日子。每個月拿著好幾千塊的工資,孩子有媳婦管,老人自己能照料自己,孟凡塵隻需要一人吃飽就可以全家不餓。


    這壞運氣很快就來接好運的班,他的舒服日子還沒過夠,老天爺就把這一切奪走了。緊接著,一股腦的黴運讓他來接招。本來前半生還挺順風順水,沒想到人到四十,卻開始遇大風大浪。一個人,要得多堅強才能扛過這風浪的打擊啊!


    孟凡塵躺在床上左思右想,直到肚子餓得咕咕叫才不得不起床找吃的。


    對著廚房的冷鍋冷灶,他實在沒心思做飯。從儲物櫃裏翻出半袋燕麥片,倒了些在碗裏,又燒了點開水,先把醫生開的藥吃了,接著吃泡好的燕麥粥。


    等他到醫院時,豔玲正在給女兒用熱毛巾擦胳膊和臉。他看了她一眼,想說什麽,有咽了迴去。


    是啊,他已經不是自己媳婦了,還能說什麽呢。一切的苦水還是自己吞咽吧。向她展示傷疤反倒讓她看笑話。


    就這樣,豔玲每天來看孩子,有時上午,有時下午。但他們很少說話。豔玲不在的時候,他就拿本小說給孟小溪念。


    孟小溪沒病之前,最喜歡讀明曉溪的《會有天使替我愛你》,孟凡塵從書架上找來這本書,每天給孟小溪讀幾頁。有時,他還會跟孟小溪說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就想起什麽說什麽。開始是孟小溪小時候那些故事,再後來就是他們全家去旅遊的情景等等,不一而終。孟凡塵的歌唱得不甚好聽,有點跑調。不過為了女兒,他也拚了。好在病房裏隻有女兒這一個患者。


    兩個月後,醫生來下逐客令,說,孩子也就這樣了,需要在家裏慢慢養,需要父母的悉心照料,才有可能出現奇跡。這個時候,孟凡塵的父母已經出院多時。


    女兒接迴家中後,豔玲就不再來了。擔心那邊誤會。


    孟凡塵就請個保姆,和他打替班。他出去辦事的時候,就由保姆來照顧小溪。


    假期很快到了。孟凡塵得迴去工作了。學校那邊他已經給辦了休學手續。臨走時,他把父母接了過來,再加上保姆,他算是放了點心迴去工作。他叮囑父母有什麽事趕緊打電話給他。孟凡簡和妻子偶爾也過來看看。畢竟住的遠,不能經常過來。


    家庭的變故,讓孟凡塵總不能很好的進入工作狀態,所以,他時時提醒自己,工作不能出錯。晚上,他總要打個電話過去問問。孩子怎樣,父母怎樣。父母怕他擔心,總是說很好,沒事。他的父母是在住院期間知道兒子離婚的。當時病情剛剛好轉,一聽到這個消息病情又發生了反複,還好醫生的醫術高明,病情又得到了控製。


    如今,經過近兩個月的時間,他們已經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雖也時時擔心兒子的後半生會不會孤苦無依,可大半心思還是會集中在外孫女的好轉上。


    孟凡塵的父母早已過了花甲之年。在此之前,身子骨一直硬朗得很,他們在家附近的山上開辟了一小塊菜地,然後春播,夏種,秋收,再把那土地上的收成一塑料袋一編織袋的往兒子家搗騰,有時候是番薯,有時候是苞穀,還有時候是蘿卜,白菜。


    孟凡塵就說:“媽,你和我爸都這麽大歲數了,還挨這個累幹嘛?”


    老太太說:“我們一天閑著也是閑著,別的老頭老太太整天去跳廣場舞,我們不愛跳,就琢磨著侍弄點地,種點無汙染的蔬菜吃,你們也跟著受益,這樣不是很好?”


    “好是好,我不是怕你們累壞了嘛。”


    “噯,我們覺得越幹活身體越硬朗了呢。”老太太嗬嗬地笑,那皺紋爬滿她的眼角,皺紋裏滿是生活的滄桑和歲月的積澱。


    如今,經過這一次意外事故,老人的元氣大傷,體質明顯大不如前。表現在行動緩慢,睡眠質量差,總是嗜睡如命,睡醒後卻感覺渾身乏累,食欲也略有下降。而孟凡塵注意力都在女兒身上,根本沒注意到這些。現在遠在山東,更不可能知道這些細節了。


    老人身體差還有個致命的原因,就是患上了焦慮症。他們每天對著昏睡不醒的孫女,惦記著離婚的兒子,想著不可知的未來,心裏越發焦慮不堪。所以免不了會出現睡到半夜突然醒來,又過幾個小時才能再入睡的狀況。


    因此,在孟凡塵的家裏,總能看見這樣的畫麵:午後的陽光打在明黃色的落地窗簾上,在陽光交織的地板上,老人坐在一張塗著透明油漆的實木靠背椅上打著盹,手裏的書跌落在地上,老花鏡則卡在老人略微有些塌陷的鼻梁上。


    有那麽一刻,孟小溪的手突然動了一下,遂又恢複原樣。


    牆上的石英鍾如往常一樣滴答流淌,沒人注意到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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