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薑辭墨講,從小到大老師都喜歡她,家人也特別喜歡她,同學也喜歡她。


    這倒是的,因為她從來不和別人衝突,很愛笑,還總幫助人和安慰人,這種人即使不喜歡也很難討厭。但很奇怪的是,她除了王婷和另兩個室友之外,好像也沒有別的朋友。


    她的微信裏有好多好多人,但沒有一個對她來講是特別的。薑辭墨說,沒關係,那些優秀的人會主動聚集到主角身邊的,等到她有困難,所有人都會來幫忙。


    薑辭墨就這樣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主角世界裏,對王婷來講,作為朋友她願意看到她過得開心;但作為一個人來講王婷隻能評價她是一個好人,一個品德高尚也有低級趣味的人。作為一個小說的主角隻有善良那是不夠的,現在連瑪麗蘇都不流行這一種了。你得身份特別——明麵是大學生,暗地裏是神秘組織最後一個倖存的女孩;你得經歷坎坷——童年要孤獨,青春期要痛苦,感情上被人踐踏,友情上遭人背叛;你得富有個人魅力——果敢剛毅,愛憎分明,頭腦聰明不聖母心;你得引人注目——要麽好看要麽天生異相,校霸學霸或者被霸淩的小可憐任選其一。


    如果這些都沒有,那還有一種情況,就是人生順利得像一張白紙,寫滿了愛。在這種情況下,一般是作者懶得編。


    要麽好,要麽壞,但不能普通。


    薑辭墨除了名字之外實在是很普通,普通的家庭,普通的性格,普通的人生。她今年21歲,在北京前進工程大學念二本,成績中等偏上。長相是扁平的臉,內雙眼皮,眼睛不大不小正好兩個。她從來不和室友分享自己的故事,其他人提到原生家庭和成長經歷時,她有時高興,有時又有些悲傷。


    和王婷一樣,她也曾有理想,她想學新聞,當記者。


    「我對他人的人生很好奇,」薑辭墨說,「現實生活永遠比小說有意思。作為主角,可能我不經意的舉動,就可以讓他們擁有更幸福的人生。」


    這麽一件偉大的事業沒有完成,王婷有時候邊畫圖邊想,她也是遺憾的吧。


    ……


    就這樣,時間來到了一月。今年過年很早,學校也早早放了假。在收拾行李的時候,薑辭墨告訴她們自己要去東北的消息。


    「一個人嗎?」王婷問。


    「是的!」薑辭墨很興奮,「整個旅行計劃都是我一個人製定的,一去一迴正好能趕上迴京過年。」


    「那挺好的,」王婷點頭,「能看雪,還有冰雕,就是很冷。」她印象中的東北隻有這麽幾個特點。


    薑辭墨努力把一堆髒衣服塞進旅行箱,累得直喘粗氣:「不怕冷!我會穿棉衣棉褲,旅店又離車站很近,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極光……」


    「還有極光呢?」王婷驚訝道。


    「啊,我去漠河,北極村。」薑辭墨從手機上找出一張地圖給她們看,「在中國的最北方,這裏有個別名我超級喜歡,叫不夜城。」


    「我從沒有見過極光出現的村落——」舍友甲開始唱,是《漠河舞廳》。


    「也沒見過有人,在深夜放煙火~」舍友乙急忙接上,可惜她跑調得厲害,舍友甲一臉嫌棄地糾正她,但乙跑得更加離譜了。最後甲受不了自顧自唱下去,乙更大聲蓋住甲的聲音,兩人打鬧起來,不小心碰翻了王婷桌子上的一堆書。地上都是袋子和箱子,王婷卡在床這邊過不去,薑辭墨順手全給撿起來,拍幹淨灰放好,連疊放順序都沒變。


    等甲和乙準備彎腰的時候發現活已經幹完了,有點不好意思,忽然,宿舍裏響起悠揚的手風琴聲。


    薑辭墨站在門邊上,舉著手機,聽筒那端對著門裏,得意地笑:「是這首吧?」


    甲是麥霸,聽著音樂就重新唱了起來,唱到一半才發現薑辭墨找的就是伴奏版。她想起自己上次去ktv說過,她最不喜歡唱抒情曲的時候兩個聲音疊著唱同一個音部。


    乙和王婷都停下工作,拍手給甲打節拍。沒關好的窗戶吹進一絲凜冽的風,窗簾一角在透亮的陽光下隨風飛舞,投射的陰影又打在女生們的臉上。薑辭墨的位置正對窗戶,可能覺得刺眼,她挪了下身子。


    剩下的陽光全灌注在薑辭墨的側臉上,顯示出清晰的輪廓。王婷看著她上翹的嘴角和凝視著她們的、溫柔又認真的神情,覺得這其中似乎包含著深刻的含義,仿佛慈母送別遊子,又仿佛即將離去的人銘記心中所愛。


    一曲結束,手機自動播放了下一首歌。


    「怎能忘記舊日朋友,


    心中能不懷想?


    舊日朋友豈能相忘?


    友誼地久天長。


    我們曾經終日遊蕩,


    在故鄉的青山上;


    我們也曾歷盡苦辛,


    到處奔波流浪。


    友誼萬歲!朋友友誼,


    萬歲舉杯痛飲!


    同聲歌唱友誼地久天長。」


    這首歌她們學院倒是在合唱比賽中學過,人人都會唱,連走廊裏路過的學生都跟著唱起來。一時間四周充滿了歡樂的氣氛。可王婷這個向來大大咧咧的人卻感覺到一絲濃重的悲傷。


    她好像也有第六感了,她感覺這首歌不是隨機播放,是薑辭墨特意找的。她想做什麽啊?告別……嗎?


    不安的王婷,在臨走時堅持先把薑辭墨送到了樓下,薑辭墨沒像往常一樣說「拜拜」,她說了「再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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