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尾鷲瞧著那山火一通亂叫,它也顧不上那玄雷會不會將它劈成熟鳥,撲扇著翅膀飛進了山林,它在鬆苓身旁繞了好些圈,揪著鬆苓的尾巴想要將他帶離這片山林。


    山林盡頭有一處斷崖,崖邊上一棵樹都沒有,白尾鷲飛來時沒見那斷崖上有人跡,倒是個渡劫的好去處。


    隻是稍稍遠了些,不知道狐狸撐不撐得住。


    天穹悶雷滾滾,雲間已然聚成了光團,可第三道天雷遲遲不來,白尾鷲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它放下那一捆書,抓起鬆苓的尾巴就往那斷崖處拖。


    「去哪?」鬆苓聲音虛的很,這樣被鳥拖著也是極不舒服,可他實在沒有力氣掙脫,後背劇烈的疼痛讓他翻身都難。


    白尾鷲使出渾身的勁兒去拖鬆苓,一時間竟也拖得不慢。它瞧著那山火燃的愈發的旺,這處的林子生得極密,樹冠連著樹冠,一顆接著一顆的燃,火光舔舐著夜,眼看著那捆書也要被舔了去,白尾鷲猛地鬆開了鬆苓,疾飛過去將書叼了迴來。


    再迴頭時,一白影已然將癱軟的狐狸抱起,狐狸早已撐不住原身,在白影裏縮成了小小的一團。白尾鷲像是看到了救世主,忙向著那白影飛去,他口中銜著書,半聲也叫不出來,隻得撲著翅膀比劃著名,要淙舟帶鬆苓去那處斷崖。


    悶雷聲響,雲間滾光,白尾鷲越比劃越急,終是沒忍住舍了書鳴了一聲。


    淙舟抬手接住了書,袖裏幹坤,他將書收了進去,復又抬臂接住了白尾鷲,跟著白尾鷲往那處斷崖行去。


    白尾鷲見著淙舟知曉它意,心中雀躍,它撲棱了幾下落在淙舟肩頭,歪著頭在人臉上一通猛蹭。


    「辛苦了。」淙舟摸了摸白尾鷲冠羽。


    白尾鷲又蹭了蹭,垂眸見得窩在人臂彎,闔眸休息的狐狸。赤紅的毛間隱約猛看見洗一天血痕,隨著狐狸的唿吸起伏,白尾鷲隻覺天雷好疼,它暗下決心,就是竹韻把它拔成白條雞,它也絕不修煉。


    淙舟腳下生風,那斷崖就在眼前,鬆苓適時睜開了眼,他後腿猛地蹬在淙舟胸膛,一躍而下,他抬頭望了望天,瞧著那雲雷追著過來,鬆苓拱了拱淙舟腳踝,連天的山火映入眸底。


    「去救火,」鬆苓趕人走,「快去。」


    淙舟蹲下身,鬆苓便迎了上來,他伸舌舔了舔淙舟下頜,感覺淙舟拍了拍他的後背,拍的有些重。


    鬆苓後背還疼著,被淙舟這麽一拍直接抖了抖,他猛地俯身脫離出去,慢慢往山崖邊退:「這山中還有獵戶,不能放任山火燒下去,」他又看了看天,「天雷要來了,你得離遠些,哥哥快去,我不會有事。」


    眸中是盛不下的擔憂,淙舟一手負後,指尖輕撚捏出一張符篆,下一瞬那符篆倏然起了火,片片灰燼隨風沒入黑夜。


    「我留白尾鷲陪你,」他將白尾鷲推入夜空,「自己小心,我片刻就迴。」


    山火也實在拖不得。


    鬆苓頷首,扯出一個故作輕鬆的笑:「快去才能快迴,哥哥可從不是墨跡的人。」


    淙舟也勾了勾唇,轉身走迴了山林中。鬆苓見人走遠才泄了那口氣,他癱在崖邊合上眼,等著那天雷劈來。


    一等不到二等不來,隻聽得滾滾悶雷像是隨著雲走遠,鬆苓睜開了一隻眼,要瞧瞧那渡個劫也要吊著人的老天爺。


    隻這一瞬,那老天爺玩夠了似的將兩道天雷一股腦拋了下來,鬆苓連忙合眼,身上的疼使他心有餘悸,心跳的極快,快得要破出胸腔,隔著眼皮他瞧見一片光亮,可那卻像是劈歪了,身上一絲痛感都沒有。


    鬆苓睜開一隻眼,過了一會兒又睜開另一隻眼,那雷像是劈破了雲,虛空中還有未散盡的雲痕。


    他瞧著那雲痕,不自覺的眯起了眸子。


    怪不得不疼。


    這雷去了山林中,壓根沒落他身上。


    白尾鷲飛在鬆苓頭頂,一個不慎被鬆苓一把拍在地上,它扇動翅膀想要掙脫出來,可鬆苓卻突然垂首,朝著它齜了齜牙。


    好大一張狐狸臉,好尖的獠牙,白尾鷲霎時不動了,它還沒化形,還不想成為狐狸的腹中餐。


    「他方才,咳,在我身上貼了什麽?」鬆苓見白尾鷲老實了,便泄了力道。


    淙舟明知道他疼還拍的那麽重,這人一定有鬼,隻是他被雷劈傻了腦子,竟現在才反應過來。他鬆開了白尾鷲,歪了歪頭,示意它給揭下來。


    揭了要挨淙舟的罵,不揭可能要被狐狸吃掉,兩廂權益之下,它覺得還是被吃掉慘一些。


    它飛到鬆苓,叼下了那張符篆,隨著符篆離身,裹著雷的雲又聚了迴來。


    鬆苓看了看那符篆,實在是眼熟,前些日子淙舟授課時,他無聊去翻淙舟的書,那書無趣的很,唯有一替身符還有些意思。


    替身符,符篆有二,被災遺人,以福易人。


    林中的山火小了許多,鬆苓望向火光處,似是想要尋到那白衣人影,這天雷阻不了,擋不得,他的哥哥便要以身替之。


    可這是他的劫,他自己受得。


    鬆苓輕聲一笑,抬爪將符篆撕碎,澄黃的符紙乘風而去,與方才那灰燼纏繞在一起。


    雲雷驟起電光,這最後三道天雷可要比前頭那四道來的兇的多。山風肆虐,白尾鷲撐不住這樣的猖狂,它死死的扒住崖邊的岩石,可那岩石也有將碎的跡象。隻一瞬的功夫,白尾鷲便被那猖獗的風卷上了蒼穹,隻留下了幾片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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