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的愈發的快,險些要撞了人:「哥哥在這等我,我自己過去,」他像是在安置小孩,把淙舟放在了糖人攤子邊,「那鋪子上人好多,我自己擠得快。」


    說著他倏然踮起腳,借著人流遮擋一口親在淙舟臉上,鬆苓親的好響,引得攤子裏做糖人的姑娘詫異側目。


    鬆苓起了玩心,向那姑娘作了一揖:「我家哥哥初來乍到不識路,我要去前頭買兩壺酒,可否勞姑娘看顧片刻?」


    耳畔傳來一聲輕笑,鬆苓稍稍側目,看見淙舟雙唇動了動,那口型分明說著「胡鬧」。


    鬆苓抿著嘴舔了舔唇角,將那笑意憋了迴去,他一手隱在寬袖中,悄悄捏了捏淙舟的手。


    「啊…」那姑娘一怔,手中的糖人畫錯了一筆,「公子去就好…」


    她還沒從方才那聲響亮的親吻中緩過神來,糖汁還沒落下,已然凝在了半空。


    「那我去了,」鬆苓扭頭看向淙舟,那聲笑再也壓不住,「哥哥,哥哥可要乖乖等我,莫要亂跑。」


    「胡鬧。」淙舟無奈搖首,屈指彈了一下鬆苓額頭。


    那邊的鋪子著實人多,鬆苓擠進去又擠出來,袍袖都被擠出了皺,他不斷的說著「借過」,邁一步要避開三隻腳,費了好大功夫才擠迴淙舟身邊。


    「等久了?」鬆苓懷裏抱著酒,身上染了些桂花香。


    「不久,」淙舟接過酒壺拎在指尖,又將一糖畫塞給鬆苓,「街上的小孩都有。」


    鬆苓微微一怔,旋即笑了出來,那糖畫畫的是一小狐狸,翻著滾圓的肚子,尾巴被壓在身下。鬆苓嗅了嗅那甜膩的糖,一口咬掉了狐狸頭:「尾巴少了呢,」糖有些粘牙,「而且我有這麽胖嗎?」


    淙舟笑著揉了揉他的發,不曾言語。


    鬆苓舔化了黏在牙間的糖,握著糖人向那姑娘又行了一禮:「多謝姑娘照顧我家哥哥。」


    他說的輕快,像是在玩笑,那禮也行的沒什麽規矩,逗得姑娘噗嗤一笑,忙摸出手帕掩住了唇,她擱下了盛著糖的勺,站起身來,學著鬆苓的模樣迴了一禮。


    姑娘腰間掛著一香囊,香囊下墜著一淺翠色瓔珞,鬆苓瞧著那瓔珞,又迴首將淙舟打量了一番。


    這人慣穿白,就連腰間的玉佩都是白的,鬆苓隻覺把這人埋進雪堆裏保證找都找不到,他心裏有了主意,非要給淙舟添點顏色。


    「姑娘的香囊繡工精緻,這瓔珞也是別致的很,」鬆苓上前半步,與人套著近乎,「姑娘手巧,我家哥哥那玉佩上正巧缺這點顏色,敢問姑娘可有熟悉的鋪子?」


    大都既為都城,那商客往來自是不會少,這裏的姑娘也不似其他地方的姑娘那樣拘謹,能上街擺著攤子做生意,見了外男也不會臉紅拘謹,她聽著鬆苓的詢問,還能說笑兩句:「公子說我手巧,我還以為你要舍了你家哥哥娶我呢?」


    她嬌聲笑說著,引得周圍的人也跟著笑,鬆苓退迴那半步故作惱怒,挽著淙舟胳膊,緊抓著人衣袖:「我家哥哥乃神君下凡,豈是說舍就能舍的,姑娘莫要尋我開心,你別看我家哥哥冷麵,那吃起醋來我也是受不住的。」


    周遭又是一片譁然,淙舟長嘆一口氣,拍了拍鬆苓的手,低聲喚了聲:「鬆苓…」


    鬆苓會意,鬆開了人,抬眸瞥了一眼淙舟,將人眼中的無奈與縱容盡數承接住,他笑道:「我家哥哥麵皮薄,禁不住逗,還望姑娘快些告知一二。」


    「行,」那姑娘是個爽朗人,「你沿著這條街往東去,過兩個巷子後能見著一條河,過了橋再往南行,還是過兩個巷子,在第二個巷子往右轉,不出百步就能見得,那鋪子前掛著兩個大紅燈籠,不難找。」


    姑娘說著不難找,可鬆苓卻聽得暈頭轉向,方才他說淙舟不識路,實則他才是不識路的那個。


    「多謝姑娘。」他麵上不顯,依舊作了個不規矩的揖。


    月爬的高了點,離開了角樓,這條河像是一道屏障,過了橋便是一片靜謐,那熱鬧被隔絕在河對岸。


    那兩盞紅燈籠亮眼,隨風晃在麻黑的巷道。


    有淙舟帶著,著實不難找。


    「若不是我攔著,哥哥又要挑白,你瞧你清一水的白穿的像根蔥,不對,那蔥頭上還帶點綠呢。」鬆苓將線揣進寬袖,又拉著淙舟上了主街,晚飯他用的不多,肚子裏留著空要將這主街吃遍。


    人群熙攘,鬆苓便融在這熙攘中,他生來就喜歡熱鬧。


    可在百裏之外的中州,長離正攥著那撮狐狸毛氣的直咬牙,中州也熱鬧,但是這熱鬧卻與他不沾半點關係。這是鬆苓的毛不假,可這撮毛上麵沾上了別人的氣息,氣息濃鬱,應當是跟了鬆苓許久。


    長離心慌,一是氣鬆苓不告而別私自外出,還玩了一手調虎離山引他來中州,二是擔心鬆苓身邊那人心懷不軌,若再是個道行高深的,他就是想去救人也來不及。


    思及此長離愈發的慌,他放出神識去尋那貪玩的狐狸,片刻後他倏然睜眼,掐訣隱去身形,接著疾風驟起,虛空中傳來一聲鳥鳴。


    ——


    鬆苓玩了一夜吃了一路,迴客棧之時懷裏還抱了好些零食,這家的芙蓉糕,那家的月餅,食肆酒樓讓他逛了個遍,長離那豐厚的錢袋子終於癟了下去。


    「飲酒賞月,美人作陪,」鬆苓坐在窗前,一條腿搭在窗外,濡濕的眸子已然不再清明,桂花酒香暈開滿屋,「此乃,人生一大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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