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簾沒有打開,管家就這樣站在前轎杠旁靜立在那裏。


    “那海瑞可是來了?”嚴嵩雖然對自己的判斷確信無異,但他還是這樣問了一句。


    嚴嵩要得到確切的信息後才能從轎子裏走出來,否則他所設計的那種情況就不會出現,也會使他失去主動,而陷入自己不可預測的危險中。


    管家沒有想到這些,見自己老爺如此關心這個問題,他也隻能是趕緊地招手把在文翠繡坊門口看究竟的繡娘叫一個過來。


    “戶部主事海瑞可是現在在文翠繡坊?”管家話問得很生硬,他也不用對麵前這一個繡娘客氣,能這樣跟她們說話也算是給她們麵兒的了。


    管家問出這樣的話後可是就有點後悔了,他也是知道文翠繡坊在京師人眼中的地位,皇上的貴妃都要來的地方,怎可能在乎一個戶部的主事,更不可能留下什麽深的印象,她們不認識海瑞,那自己這話不等於是白問了,再說自己老爺現在還在轎子裏等著迴複。


    管家正想把海瑞的一些特征再補充一些,可他卻不知道如何補充才能讓眼前的繡娘把海瑞與其他人區分開來,總不能說那日有貴妃娘娘在場時打了自己府上大公子的那人吧。


    正在管家為難時,管家卻聽到了那繡娘迴答道:“戶部的海大人已是到了,現在正在裏麵喝茶呢。”


    繡娘說這話時,端坐在轎子裏的嚴嵩也是聽見了,他嘴角不經意地閃過一絲笑意,心想著看來事情成功了一半。


    嚴嵩不待管家再說話,他自己就掀簾走了出來。管家是忙不迭地讓轎夫壓杠。這所謂的壓杠是有講究的。不能早也不能晚。要在坐轎子的人身子剛離開轎前簷的那一刻把轎前杠落到地上,因為轎前簷到前杠之間的距離也就是兩步之遙,總不能讓坐轎子的人站在那裏等著把前杠壓下來,這樣會讓坐轎子的人失去高貴的威嚴。


    管家不能靠前也不能落後,他撥開站在那裏的繡娘後,也是走在嚴嵩側邊,超前半個身子。這樣既可以為嚴嵩開道,又不搶去嚴嵩的風頭,更顯得對嚴嵩的敬畏與尊重。


    那被管家撥開的繡娘見從轎子的走出來的是嚴嵩,在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也才出現了剛才的失誤,現在也是忙不迭的跟在嚴嵩身後一群家奴的後麵,小心地緊隨著,可是不敢有一點的大意。


    在嚴嵩一行人跨進文翠繡坊的大門的那一瞬間,管家對緊隨身後的那繡娘說道:“海瑞叫的是那個包廂,帶我們去。”這不是詢問,就是指使。


    嚴嵩和管家走進文翠繡坊的時候,都是抬著高昂的頭,對文翠繡坊大廳裏的人是掃視一眼都覺得丟了自己的份兒,也就自然沒有看見那坐在靠窗座位上的海瑞。


    這一次不用那跟在後麵的繡娘迴話,恭身站在門裏的另一個繡娘,趕緊地指了指那坐在大廳靠窗位置的海瑞,這繡娘此時手臂還有些抖動。這繡娘不是不想迴答管家的話,而是她看見嚴嵩時早已嚇得說不出話來,能用手指出海瑞的位置來也隻是下意識的動作而已。


    嚴嵩和管家同時順著這繡娘的手指看過去,見海瑞此時正悠閑地品著茶,並沒有看向自己這邊,仿佛一切不知的樣子。


    “這是怎麽迴事?不應該是這樣的呀?”管家看到海瑞的樣子隻有的是憤怒,可嚴嵩卻是腦子裏千轉百迴。


    在大明,隻要是有腦子的人能得到現在的嚴嵩的召見,那一個不是屁顛屁顛地在約好的地點定下包廂,然後再恭敬地站在大門處等待自己的到來,這海瑞可是到好,就那麽大咧咧地坐在大廳裏喝著自己的茶,完全是一副吃大戶的樣子。


    嚴嵩心中憤怒,可臉上地卻是沒有露出一點的不悅之色來。


    嚴嵩收迴自己的目光,“帶本官上樓。”嚴凡采取無視海瑞的辦法往樓上走去。嚴嵩是不可能如海瑞般的坐在大廳裏的,這樣會失去自己的尊嚴。


    嚴嵩沒有多說什麽,那管家也是不敢上前去訓斥海瑞,也是采取無視海瑞的辦法,急急忙忙地往樓上跟上去。


    牡丹廳裏,繡娘把文翠繡坊裏存的最好的茶上上來。怕的就是惹得嚴嵩不高興了,給文翠繡坊招來禍事。


    繡娘衝好茶後就退了出去,也是不敢走遠,就守在牡丹廳的門外麵,小心地侍候著。


    嚴嵩從進到牡丹廳後就一直沒有說話,現在也是專心的品著茶,仿佛他今天到文翠繡坊裏來也就是為了到這裏來品茶的。


    嚴嵩不說話,管家也隻能是恭敬地站在一旁候著,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嚴嵩現在在等,等海瑞自己上來。嚴嵩已是失了一著,他要扳迴一局,否則他今天到這裏來也就失去了意義。


    等待,時光就從那窗欞裏晃動著,流逝著。


    嚴嵩剛開始還是信心滿滿,隨著那窗欞透進來的陽光的晃動,他有些急躁起來。到現在還不見海瑞走到自己的麵前,這太出乎嚴嵩的意料,也是使嚴嵩對那傳說的海瑞的性格有了一個更清晰的了解。


    “去,把海瑞叫上來。”嚴嵩終於說話了。這是對他嚴府的管家說的。話聲不高,但很是生硬,其中還夾雜著一絲怒火,那是被強製壓抑下去的憤怒。


    在嚴嵩一眾人還沒有走進文翠繡坊的那一刻,海瑞就看見了嚴嵩。嚴嵩能親自到來,這也是大大地出乎海瑞的意料,他原本也就是認為是嚴世藩借用嚴嵩的名義想來壓製自己,現在卻是看見嚴嵩親自到來,海瑞就猜到事態是有些嚴重了,否則嚴嵩是不可能屈尊自己一個小小的戶部主事。


    海瑞那日在文翠繡坊裏能主動站出來,就表明他無懼於嚴嵩及其黨羽的勢力,可慎重對待此事那又是另外一迴事。不畏懼權勢但不是不謹慎應對,否則就是一個莽夫。莽夫的下場在大明的官場會是什麽下場,這一點海瑞心裏很清楚。


    海瑞無懼於做一個不殉道夫,但他卻不願白白的送掉自己的性命,能活下去做更多的事,這才是海瑞所願意看到的結局。海瑞現在甚至把自己能否活下去看成了是對大明朝的一個試金石,自己能活下去就說明大明還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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