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靈輕喟然道:「這件事蘭姐姐也早就發現了,她和你一樣覺得很有些奇怪,隻是她從來不曾想過……」


    向懷道:「是,堂主她對堂主素來信任尊敬,自然無論如何都不會有這樣的懷疑。但我們不一樣,我們見危蘊塵如此模樣,便猜測當年危蘊光與公孫虹的死是否有蹊蹺。於是某天夜裏,有人打挖開了兩座墳,想要看一看危蘊光與公孫虹的屍體。」


    看說完這句話,向懷隻覺心一跳,身上有些冷,方靈輕的雙眸有劍光似的寒意盯住了他。


    他低下頭,接著道:「盡管他們的屍體早已腐壞,但他們穿的衣裳還在。尤其是公孫虹所穿的那件衣裳,看起來似乎是一件紅衣。」


    方靈輕道:「紅衣?」


    向懷道:「對,而紅衣的裏麵,還有一件白色中衣,上麵寫了一段文字。」


    方靈輕怔了一怔,道:「是關於危蘊光之死的真相?」


    向懷道:「不算真相,隻說了危蘊光是危蘊塵所殺。我懷疑那時候公孫虹也並不知道確切的真相,認定了危蘊塵是兇手,卻苦於無法報仇,還得眼看著兇手繼續逍遙法外,所以她才會以自己的生命布局。如果她直接把『真相』寫在了外袍上,危蘊塵很有可能會是一個發現的,寫在中衣上便不一樣了,按理說,她自盡而亡以後,危門會派出丫鬟侍女給她換一身新衣再下葬,自然就能看見她穿在裏麵的那件中衣,誰知道……」


    他說著也有點疑惑,搖頭道:「不明白為什麽,並沒有任何人給她換衣,便安葬了她。這件事也就一直被掩埋到如今,直到前些日子被我們發現。」


    「其實起初,我也不曉得那群人調查這樁往事是為了什麽,而到了今日傍晚,我們見危蘊塵又前往了那片墓地,他們就要我去與危蘊塵見一麵。其實這幾天我便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向堂主自首認罪,可當時他們在我身邊,逼著我,我……我沒辦法,隻好聽他們的吩咐,告訴危蘊塵,我奉堂主之命,已查出來了當年危蘊光與公孫虹之死的原委。」


    方靈輕恍然道:「按照那些人的想法,危蘊塵若想要繼續掩蓋自己所犯之罪,便必須殺危蘭滅口。」


    向懷道:「盡管他們沒說他們接下來想做什麽,但我與他們接觸這麽久,我猜得出來他們的計劃。現如今荊楚危門最有威望之人其實不是危蘊塵,而是危蘭,一旦危蘭身死,危蘊塵又有把柄在他們手裏,荊楚危門豈不是盡在他們的掌握之中。」


    方靈輕眸光一閃,似是想到了什麽關節,沉吟一陣,忽問道:「蘭姐姐父母的遺體呢?」


    向懷道:「我們檢查過屍身以後,又讓這兩位重新入土為安。如此一來,若是危蘊塵不聽話,我們便可以想辦法製造一場意外,讓公孫虹的遺體以及她所穿的那件紅衣出現在世人眼前。」


    此舉,顯然那群人是為了掩蓋自己的身份,以便繼續隱於幕後。


    方靈輕笑道:「可是你一定知道他們是誰吧。」


    向懷道:「我知道他們是誰,但我不知道他們的頭兒是誰。」


    方靈輕奇道:「你有這麽傻嗎?連人家的頭兒是誰都不知道,就敢相信他們的承諾,加入了他們的組織?」


    向懷道:「偶爾我會聽見他們稱唿他們的頭兒為『公子』,而那位公子的身份很隱秘,其實我們組織裏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不過他的手下有一部分是聞名江湖的大人物,我卻是曉得的,我那時想,連他的手下們都這般了不起,這位公子更不可能是一般人物。」


    方靈輕低首思索了須臾,倏地起身,走到一張書案邊,抽出一張紙,又拿起一支筆,道:「那麽,把你知道的人的名字都寫下來。對了,還有今天那些殺手,你知道的,也都別忘了寫。」


    向懷點點頭,接過筆,迴憶了一會兒,遂在那張黃麻紙上寫下了一個個名字。


    又過半晌,天邊已漸漸泛起魚肚白,明月隱去,紅日初升,清晨的露水洗去了一切血腥味。方靈輕走出書房,緩步來到前院,遙遙望去,院中人山人海,聚滿了危門弟子,而危蘭則在人群的正中央,與眾人說話。


    黎明的霞光正落在她的身上,她的眉目卻比往昔要冷,似覆了一層霜雪。


    但四周眾人看向她的目光,則也比往昔要更為尊敬。


    小半個時辰之後,危蘭處理完了所有亟需解決的事務,確定了危門接下來絕對不會生出任何亂子,這才來到方靈輕麵前,問道:「你等很久了吧?怎麽樣,你問過向懷了?」


    方靈輕頷首道:「他應該是真心悔過,說的也應該都是實話。」


    危蘭聽完她的轉述,沉吟片刻,輕聲道:「我死了,他們可以控製危門,那麽……留鶴山死了呢?」


    方靈輕道:「你果然也這麽想?不止危門和留家堡,還有造極峰。如果他們可以扶持上官震成為峰主,就憑上官震的腦子,利用他太容易,造極峰也照樣可以成為他們的囊中之物。」


    若她們所料不差,此人布下了一個太大的局,織了一張太大的陰謀網。


    危蘭倏地話鋒一轉道:「你昨夜見過顧長老了?她來找我們是為了什麽?」


    方靈輕道:「是為了蘋風報,她和聶陽鈞也看過了蘋風報上的文章,明白我們的用意,想和我們談一談,助我們一臂之力。至於我們上次給聶陽鈞寄去的消息,所說挽瀾幫或有內鬼一事——」她稍稍一頓,繼而驀地一笑道:「聶陽鈞一個字都沒信,幸好,他倒也沒覺得我是居心叵測,故意分裂他們挽瀾幫,隻覺我們是想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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