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


    伴隨著凜冽的寒風,一小隊兵馬,趁著夜色悄悄出了城。他們都是由皇帝陛下親自揀選出的精兵強將。


    雖然人數不多,卻足以掌控全局,禦敵於千裏之外。


    在這小隊人馬之中,梁國公的二子房遺愛,連同他的好兄弟沈安亦在列。


    這個小隊,便是開往前線的先導部隊。這次出兵,李世民並沒有驚動太多人,也沒有讓大批人馬一同出征。


    人群漸行漸遠,自從沈安穿越到大唐,這還是他第一次離開長安,而這個目的地,又在遙遠的陌生地方。


    高昌,嚴格說起來,相比這些正宗的唐人,沈安對這個地方或許還更熟悉些。


    在現代,他雖然從來也沒到過高昌故地,但是,現代社會多先進呐,有照片,有視頻,甚至還有直播。


    那一處的地形地貌,風土人情,他熟悉的很。


    這些人等上了戰場就知道,還是要靠他沈安指點江山。


    嘖嘖,這種感覺,實在是好極了……


    唯一遺憾的是,李治年歲還太小,要不然他一定要把他拽上戰場不可。並不是為了讓他丟性命,隻是想讓他見識一下戰場的風沙,聞一聞血腥味。


    要知道,曆史上的李治從沒上過戰場,是完完全全的內宮皇帝,一點血性都沒有。


    沈安分析,李治登基之後,他的種種治國方略,和他從沒上過戰場也有一定的關係。


    如果他能夠像他的父親一樣,在戰場上跑幾個來迴,衝殺幾次,一切或許都會不同。


    因為是漏夜出城,一如沈安、房二這樣的年輕人,也不好騎馬,隻能乘車,就怕馬蹄噠噠,掀起滿城的塵沙,把熟睡中的百姓吵醒。


    沈安倒是沒什麽抱怨,他馬術並不精湛,能少丟一點臉麵,對他來說才是最好。


    房二可就不一樣了,自從登上了馬車就罵罵咧咧的,沒完沒了。


    “沈安,等出了城門,我們就去弄兩匹馬騎一騎。”


    沈安看他是屁股長了釘子,整個人都不正常了,根本坐不住。


    “二郎,我們還是按照陛下的安排來,不能自行其是。”


    “你啊,一到這個時候,就特別沒意思。”房二一臉不滿,很多時候,他覺得,沈安和他應該是一路人,投脾氣沒的說。


    可有的時候,他又覺得,沈安他老氣橫秋的,一點冒險精神都沒有。


    更可氣的是,每次他說的還都是對的。


    他房二每次說的都是錯的,這口氣,誰能忍!


    不行!


    一會出的城去,他一定要把沈安拽上馬背,好好的折磨他一下。


    兩人撩開車簾,深情凝望,說笑也好,怨懟也罷,在即將到來的戰事麵前,都顯得是那樣的蒼白無力。


    古來戰場幾人迴,戰場的兇險,人人都心知肚明,甭管你是執掌權柄大首席大將軍,還是無名小卒,隻要你走上戰場,在某種程度上,就都是平等的。


    主將生存的幾率自然是大一些,但也不是高枕無憂。所以,自從投軍的那一天開始,房二就做好了準備。


    “沈安,你不會責怪我吧。”


    沒頭沒腦的,怎麽來這麽一句。


    “我把你拉上戰場,讓你有了危險,其實,你原本不需要參軍,在善和坊過安心日子就是了。”


    沈安輕笑,嗬嗬,他原來也知道。


    “二郎,都已經成定局的事,你就不必再自責了。”


    這話說的,就還是責怪的意思啊。也是,掉腦袋的差事,他心裏有疙瘩也很正常。


    “你這樣說,就是在怨我了。”房二的語氣很哀怨,沈安迴過頭來,頗為無奈。


    “我不是怨你,隻是勸你別多想。你說的對,好男兒征戰四方,要為大唐奉獻光和熱,跟著你從軍,我一點也不後悔。”


    “我隻是提醒你一句,在戰場上,隻要憑著感覺,努力拚殺就是,不必想太多。”


    “曆朝曆代,那些能人異士最後倒在戰場上,大多都是因為想太多。”


    房二登時就愣了,他這話說的,實在是太恐怖了!


    “不會吧!”


    “沈安,你可別嚇我!”


    不嚇嚇你,怎麽解我心頭之恨,沈安撇著嘴,看著房二一張烏漆嘛黑的臉,如今變得更加黑黝黝,心裏那個得意啊。


    叫你使壞招,等著瞧吧,上了戰場,有他尿的時候!


    噠噠噠……噠噠噠……


    清脆的馬蹄聲,伴著清晨的薄霧,漸漸逼近,沈安探出頭去,見不遠方向,一匹快馬,直奔著車隊而來。


    她怎麽來了!


    沈安滿眼震驚,房二的大腦袋擠過來,稍微一懟就把沈安擠到了一邊。


    “還是你有福氣啊!”房二初時好奇,等看清楚來人,就隻剩下羨慕的份了。


    隻見,快馬接近,一抹紅裝格外耀眼,馬上之人,正是楊金金!


    楊金金快馬疾馳,一邊揮鞭,一邊還不忘在各個馬車之間張望尋找,她要找的,自然是沈安。


    “沈安,我們怎麽辦?”房二焦急催促:“金金肯定是來找你的,人家來送行,你總不能不見吧。”


    這人想什麽呢?


    要是換做他房二,此時高陽若是能來送他,他保證第一個跳下車去,與她相會。


    再看沈安,還有些猶豫。


    沈安他不是猶豫,他是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金金。


    誰不想在上戰場前和愛人見一麵?


    可離別傷情,不見,還能少些掛念,要是見了,他實在是怕看到她的眼淚。


    “沈安!”


    “快出來!”


    楊金金哪是那種有耐心的人,一時找不到,便大聲嚷嚷,因為她的幹擾,隊伍行進的節奏都變亂了。


    “前麵的沈郎,你家娘子來找你啦!”


    “快下車來相會!”這幫子人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他們這麽一起哄,金金很快就發現了他。


    人群之中嘻嘻哈哈,各種噓聲,吵鬧聲不絕於耳,再耽擱下去,前麵的主將就要翻臉了。


    沈安無奈,隻得下車,房二一向是個愛看熱鬧的,反正兩人是一架車,他不走,他也走不了。


    幹脆把馬車停到一邊,從車窗裏偷看他們的動靜。


    明明知道他就在路邊偷看,沈安還隻能讓他看著,沒法把他轟走,這種感覺,實在是不太好。


    金金翻身下馬,邁著大步,走到他麵前,在那一瞬間,沈安感覺,在她的身後,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正追隨著她。


    她是從陽光中走來!


    火紅的衣裙,自信的笑容,還有額上不停冒出的汗珠,沈安不自覺看呆了。


    “你要出征,為什麽不告訴我一聲?”楊金金的話語略顯責備,可她的表情卻仍是熱情洋溢。


    沈安有些不好意思:“怕你擔心,再說,這也是臨時決定的,你沒看見,大軍都沒有騎馬嗎?”


    金金四下裏看看,這才發現了這點異常。


    卻混不在意:“你不告訴我,我才會更擔心!”


    “到了前線,記得給我寫信!”


    哦,寫信!


    距離沈安來說,這好像是很遙遠的一個詞語了,來自現代的他,早就已經習慣了用虛擬的文字維持相互之間的聯係,哪裏還想得起來寫信呐!


    來到大唐,天時地利人和都具備,他也沒有寫過一封信。


    “不瞞你說,我寫字不太好看,你確定要收?”醇厚的嗓音被晨霧沁潤,似乎都多了幾絲沙啞。


    金金的心搖晃的厲害,突然之間緊張起來,兩人之間的對視,似乎都有了某種奇怪的感覺。


    “當然要收!”


    “你放心,我自己一個人看,絕對不會外傳!”


    豪爽!


    就是對付尷尬最好的辦法,正當羞怯漸漸湧上來的時候,金金立刻想到了這個辦法。


    沈安哭笑不得:“金金啊,你想什麽呢,那是郎君交給娘子的情書,哪能給別人看,就算我的字堪比王右軍,你也不能給別人看!”


    就快要離別了,沈安的心中也湧起了許多情緒,逐漸蒸騰向上,眼前的楊金金,也是越看越喜歡。


    寬厚大手撫上了她的頭頂,將她散亂的發絲收攏到耳邊,金金雖有些不好意思,想到他即將要遠行,便沒有躲閃。


    “你早說啊!”


    “你可寫的好些,字不好看,文筆若是也拿不出手,我可不饒你!”飽受羞赧折磨的金金,忽然想起了這個問題。


    早就聽阿婆說過,情真意切的知心話,是最能動人心魄的,有令人心旌搖曳的神奇魔力。


    楊金金把馬牽過來,解下了馬鞍上的包袱。沈安這才發現,這小丫頭,居然還是帶著東西來的。


    會是什麽呢?


    衣服?


    戰靴?


    包袱皮打開,金金臉蛋紅紅的說道:“給你的,上戰場,用得著!”


    沈安的眼前,一領火紅的披風,正被一雙柔柔小手托著。


    “這是……送給我的?”


    金金輕點點頭:“打仗的時候穿著這個,保證你旗開得勝!”


    說話間,她就抖開了披風,踮起腳尖,把披風搭在他肩上,厚重飄逸的披風,將兩人的身形緊緊遮蔽。


    一旁偷窺中的房二,連連歎氣。


    這個披風真是不開眼呐,這麽一擋,什麽也看不見啦。


    “這披風,究竟有哪裏是你縫製的?”


    兩個人難得離得這麽近,不說幾句話,實在不合適。


    金金咬了咬嘴唇,拉起披風的絲帶:“你看,這絲帶是我串上的!”


    義正言辭的模樣,仿佛是這整件披風全都是出自她之手一樣,沈安低頭淺笑。


    待她終於顫抖著小手,把披風係好的時候,才抵住她的額頭,低聲說道:“等我迴來,我們就成婚!”


    “嗯,我等你!”她柔柔應道,沈安重重的握了握她的手,而後,便轉身離去。


    沈安大步朝前,在他的麵前,一條錦繡前程正在徐徐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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