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延雲烈連年征戰在外，風餐露宿慣了，不怎麽講究那些享樂之物，宮殿住得了便行，從前也沒覺得簡陋，然而當他與衛淩坐到近乎四壁的殿內時，心中卻生出些愧疚。
「這裏比齊宮還要簡陋些，委屈你了。」
侍菜太監井然有序地捧著餐碟魚貫而入。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進王上的寢宮伺菜，畢竟王上從前呆在宮中的時候也不多，大多都在前往藥靈穀或是從藥靈穀迴宮的路上，即便人在宮中，吃得也十分簡單，隻讓劉勝公公提個食盒便夠了。
哪有今日這般，一連要禦膳房做了十幾個熱菜，桌上都要擺不下。
衛淩看著一道道佳肴擺到桌上，其中不乏幾道眼熟的菜色，也不知其是有意還是無心。
「宮殿簡陋與否主子自有評判，輪不上衛淩委屈。」
待菜都上齊了，劉勝識趣地帶著眾人下去。唿延雲烈這才開口道：「往後大概要你住在此處，怕過於簡陋，你住不習慣。」
「住在此處？」衛淩詫異道：「暗衛執夜不必留宿主子寢宮，藏身房梁或是暗處即可，主子無需顧及衛淩。」
似是早有預料，唿延雲烈迴道：「衛淩忘了嗎？這次迴宮為引蛇出洞，我會裝作因中毒武功盡失的模樣，這便意味著往後遇到何種情形我都不能用武，如此這般，身邊定要有個信得過的人護衛才是。」
「主子身邊的暗衛並非隻有衛淩一人。」既然如此又何須他住到宮中貼身護衛。
「兩次暗殺衛淩也都親眼目睹，當日在齊陽城外，身側的暗衛無端而反，可見趙覃的人已然滲透到難以意料的程度，如今這宮中除了你，誰都有可能會反。」
「主子說此話不覺得自相矛盾嗎？」衛淩看著桌上那道普普通通、與周圍的精緻佳肴顯得格格不入的五味蒸雞道：「主子最不信任的，不該是我嗎？」
「衛淩，從前是我武斷，我從未真正有過不信任你的時候。」
「從未真正不信任？」衛淩重複了遍唿延雲烈的話，頓時覺著十分諷刺，「那日我為給主子的疾風尋些好糧草換值出宮，當街被禁衛擒拿壓至地牢，是主子親自審得我。主子但凡心存半分信任，隻消傳個消息到唿延潯處便能知曉實情，可主子還記得自己是如何處置我的嗎？」
衛淩替唿延雲烈答道：「主子隻想置我於死地。」
劍入胸膛的那一刻心便死了一半，往後便是拚拚湊湊直至那些殘餘碎末再也拚不出最初的模樣。
唿延雲烈仰靠在椅背上，閉著眼久久不發一言。
冒著熱氣的菜餚已經放得涼了，桌前的二人卻是一口未動。
天色漸暗，殿內隻燃了幾根照明的火燭，昏暗的火光下二人的臉色顯得愈發沉寂。
「衛淩，留下來吧，若是真的恨我，親眼看著我死也是劃算的。」
「主子不該說出這種話。」衛淩聽不得唿延雲烈說死，有些惱火道：「主子身上所負，早已不單單是一個人的性命…」
衛淩話沒說完就被幾聲「咚咚」的扣門聲打斷。門外是劉勝在守著，不是大事不會在此刻打攪他。
唿延雲烈示意衛淩稍後再說，高聲道：「進來。」
劉勝輕手輕腳地推門而入，候在外邊的宮人已經被他打發遠了。
知道唿延雲烈不避諱衛淩，當下便開口道：「王上不好了，方才祁太妃宮裏的人來報，祁太妃暴斃於宮中，屍體已經涼了。」
唿延雲烈直起身來問道：「仵作去驗屍了嗎？」
「驗了，人應當是昨天晚上沒的。」
「怎的今日才來報？」
「據祁太妃宮裏的人說，昨夜祁太妃身體不適，早早地就歇下了，還特意交代宮人不要打攪，直到今日晚膳的時候，宮人去請祁太妃才發現人已經沒了。」
僅是劉勝嘴裏的三言兩語，便已能聽出事有蹊蹺。
衛淩不知道祁太妃的身份，自然不知其中深淺，唿延雲烈向他解釋道：「祁太妃的爹在朝中任戶部尚書。」
短短一句自然道不盡其中牽扯的幹係，劉勝看了眼唿延雲烈的眼色，才接著話茬道：「衛大人有所不知，祁太妃是前朝昌泯王昌禾的人，昌泯城破的時候王上仁慈，恩準這些宮妃自行出宮度日，祁太妃原本也應該出宮的。但因王上愛才，看重其父祁器任戶部尚書多年，便留他在朝中，仍讓他掌管戶部。隻是前些日子…」
下邊的話他是怎麽都不敢替唿延雲烈說了。
「前些日子祁器上奏，要我娶了他女兒，被我嗬斥了一頓。」
「是啊，王上為此事大發雷霆，當朝嗬斥祁器荒唐，祁大人這才說，若王上不願娶祁太妃，那也要尋個由頭讓太妃留在宮中，於是王上便封了太妃為太妃，賜居長生宮。」
唿延雲烈敲著桌麵道：「戶部的水深得很，昌泯這塊地方一向富庶，從前列國的河運都要在此中轉，昌泯光是漕稅都抵得了一國一年的開支，然而這些銀子卻不知花到了何處，看昌泯宮城裏的麵貌，昌禾倒不是個貪圖享樂的主，這錢不定在戶部壓著，還沒花出去。」
「若祁尚書知道這筆銀子的去處，為何還會甘願留在朝中？」
唿延雲烈迴衛淩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以為自己還能逃到哪去？如今不過是想壓著手裏的東西做籌，保他如今的位置，為此不惜逼著自己的獨女在宮中煎熬一生。」
「這裏比齊宮還要簡陋些，委屈你了。」
侍菜太監井然有序地捧著餐碟魚貫而入。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進王上的寢宮伺菜，畢竟王上從前呆在宮中的時候也不多，大多都在前往藥靈穀或是從藥靈穀迴宮的路上，即便人在宮中，吃得也十分簡單，隻讓劉勝公公提個食盒便夠了。
哪有今日這般，一連要禦膳房做了十幾個熱菜，桌上都要擺不下。
衛淩看著一道道佳肴擺到桌上，其中不乏幾道眼熟的菜色，也不知其是有意還是無心。
「宮殿簡陋與否主子自有評判，輪不上衛淩委屈。」
待菜都上齊了，劉勝識趣地帶著眾人下去。唿延雲烈這才開口道：「往後大概要你住在此處，怕過於簡陋，你住不習慣。」
「住在此處？」衛淩詫異道：「暗衛執夜不必留宿主子寢宮，藏身房梁或是暗處即可，主子無需顧及衛淩。」
似是早有預料，唿延雲烈迴道：「衛淩忘了嗎？這次迴宮為引蛇出洞，我會裝作因中毒武功盡失的模樣，這便意味著往後遇到何種情形我都不能用武，如此這般，身邊定要有個信得過的人護衛才是。」
「主子身邊的暗衛並非隻有衛淩一人。」既然如此又何須他住到宮中貼身護衛。
「兩次暗殺衛淩也都親眼目睹，當日在齊陽城外，身側的暗衛無端而反，可見趙覃的人已然滲透到難以意料的程度，如今這宮中除了你，誰都有可能會反。」
「主子說此話不覺得自相矛盾嗎？」衛淩看著桌上那道普普通通、與周圍的精緻佳肴顯得格格不入的五味蒸雞道：「主子最不信任的，不該是我嗎？」
「衛淩，從前是我武斷，我從未真正有過不信任你的時候。」
「從未真正不信任？」衛淩重複了遍唿延雲烈的話，頓時覺著十分諷刺，「那日我為給主子的疾風尋些好糧草換值出宮，當街被禁衛擒拿壓至地牢，是主子親自審得我。主子但凡心存半分信任，隻消傳個消息到唿延潯處便能知曉實情，可主子還記得自己是如何處置我的嗎？」
衛淩替唿延雲烈答道：「主子隻想置我於死地。」
劍入胸膛的那一刻心便死了一半，往後便是拚拚湊湊直至那些殘餘碎末再也拚不出最初的模樣。
唿延雲烈仰靠在椅背上，閉著眼久久不發一言。
冒著熱氣的菜餚已經放得涼了，桌前的二人卻是一口未動。
天色漸暗，殿內隻燃了幾根照明的火燭，昏暗的火光下二人的臉色顯得愈發沉寂。
「衛淩，留下來吧，若是真的恨我，親眼看著我死也是劃算的。」
「主子不該說出這種話。」衛淩聽不得唿延雲烈說死，有些惱火道：「主子身上所負，早已不單單是一個人的性命…」
衛淩話沒說完就被幾聲「咚咚」的扣門聲打斷。門外是劉勝在守著，不是大事不會在此刻打攪他。
唿延雲烈示意衛淩稍後再說，高聲道：「進來。」
劉勝輕手輕腳地推門而入，候在外邊的宮人已經被他打發遠了。
知道唿延雲烈不避諱衛淩，當下便開口道：「王上不好了，方才祁太妃宮裏的人來報，祁太妃暴斃於宮中，屍體已經涼了。」
唿延雲烈直起身來問道：「仵作去驗屍了嗎？」
「驗了，人應當是昨天晚上沒的。」
「怎的今日才來報？」
「據祁太妃宮裏的人說，昨夜祁太妃身體不適，早早地就歇下了，還特意交代宮人不要打攪，直到今日晚膳的時候，宮人去請祁太妃才發現人已經沒了。」
僅是劉勝嘴裏的三言兩語，便已能聽出事有蹊蹺。
衛淩不知道祁太妃的身份，自然不知其中深淺，唿延雲烈向他解釋道：「祁太妃的爹在朝中任戶部尚書。」
短短一句自然道不盡其中牽扯的幹係，劉勝看了眼唿延雲烈的眼色，才接著話茬道：「衛大人有所不知，祁太妃是前朝昌泯王昌禾的人，昌泯城破的時候王上仁慈，恩準這些宮妃自行出宮度日，祁太妃原本也應該出宮的。但因王上愛才，看重其父祁器任戶部尚書多年，便留他在朝中，仍讓他掌管戶部。隻是前些日子…」
下邊的話他是怎麽都不敢替唿延雲烈說了。
「前些日子祁器上奏，要我娶了他女兒，被我嗬斥了一頓。」
「是啊，王上為此事大發雷霆，當朝嗬斥祁器荒唐，祁大人這才說，若王上不願娶祁太妃，那也要尋個由頭讓太妃留在宮中，於是王上便封了太妃為太妃，賜居長生宮。」
唿延雲烈敲著桌麵道：「戶部的水深得很，昌泯這塊地方一向富庶，從前列國的河運都要在此中轉，昌泯光是漕稅都抵得了一國一年的開支，然而這些銀子卻不知花到了何處，看昌泯宮城裏的麵貌，昌禾倒不是個貪圖享樂的主，這錢不定在戶部壓著，還沒花出去。」
「若祁尚書知道這筆銀子的去處，為何還會甘願留在朝中？」
唿延雲烈迴衛淩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以為自己還能逃到哪去？如今不過是想壓著手裏的東西做籌，保他如今的位置，為此不惜逼著自己的獨女在宮中煎熬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