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人沒有反應，手指再沒入傷處半寸，這時唿延雲烈才渾身一顫，進而悠悠轉醒。
「衛…淩」
唿延雲烈一醒來便艱難地吐出這兩聲，衛淩則麵無表情地將指頭壓在人唇瓣上示意他盡噤聲。
那毫無血色的唇向上揚了揚，勉強給了衛淩個笑顏。
「別說話，喝藥。」衛淩將藥水端到唿延雲烈嘴邊，看著人一口一口艱難地咽下。
喉頭每一下滾動都牽著頸上的傷口冒出一股血，讓人擦都擦不及。
唿延雲烈全身都在發痛，尤其是胸口處的刀口，比他第一次受傷時痛上幾十倍，若沒有眼前人指腹那一絲溫熱稍做安慰，怕是早就一頭昏過去了。
真是一生都未這般狼狽過，如今最狼狽的模樣，卻都叫衛淩看了去。
若這便是他生命盡頭的模樣，倒是盼著衛淩是丁點都不要記得，這樣他往後追憶起自己，記得的便還是自己意氣風發時的模樣。
唿延雲烈眯著眼，吃力地用目光描摹著衛淩的輪廓，迎著他隱忍著痛色的黑眸，許久許久才咽下喉間的疼痛，對著眼前人沙啞道：「今晚，走…吧。」
他欠衛淩的，此生怕是還不了了，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不再拖累他。
他已然記下了衛淩的模樣，等到來世，他定會再尋到衛淩，到時候，換自己來護他一世。
「不要動。」衛淩按住唿延雲烈企圖抬起的手背，自然地將四指放入其手心中，然而與指腹的溫熱不同，他言語冰涼地對唿延雲烈道：「唿延雲烈，你不準死。隆將軍與那二十餘兵士皆為你而戰死，若你今日死在此處，如何對得起他們！」
衛淩雙眼發紅，那一抹痛色在其眼中炸開，化作慍火，燒得唿延雲烈心口發疼，甚至比那淬了毒的匕首，更讓他痛不欲生。
唿延雲烈愈發看不分明衛淩眼中的顏色，先前的記憶如泄洪般在他麵前湧現，皆是隆子雲還有他那二十餘個部下，在他麵前浴血戰死的模樣。
原來衛淩，是在怪他。
怪他讓所有人，因他而喪命。
若有得選，衛淩應當希望死在那條街上的人，是他，而不是隆子雲吧。
唿延雲烈合上眼，側過半張臉，陷入軟枕中。
半晌，衛淩隻聽見極輕極輕一句：「我的…錯。」
「確是你的錯，若非你自大狂妄、刻意隱瞞，自顧自地將自己陷入險境，如何會中了那些人的圈套？又如何會讓隆將軍他們因救你而死！」
衛淩看著唿延雲烈這病入膏肓的模樣，耳邊迴蕩著秋明昨晚勸他看開的撫慰，隻覺得有一塊巨石壓在胸口，逼得他喘不過氣來。
「你為何總是這般自以為是？為何總是這般一意孤行？你有絲毫顧及過他人的性命與感受嗎？偏聽偏信，剛愎自用，你非要身側之人都因為你送命才心滿意足嗎？」
「衛淩…」秋明上前拉住衛淩，小聲道：「他沒多久活頭了，你這又是何必。」
「他不能死！」衛淩沒等秋明說完，徑直打斷他道：「他定要活著，活到段刻迴來！」
「咳咳」
床榻上，唿延雲烈再也忍不住，蹙著眉咳出兩口黑血，手中攥著榻上的被褥，即便是極力壓抑，仍是有止不住的毒血從口鼻中溢出。
原來中毒是這般痛的。
可衛淩從前從未喊過一聲痛，他如今又有何顏麵說痛。
可為何，衛淩這一番話，竟比毒更
痛人？
秋明連忙從袖中拿出長針紮在唿延雲烈身上幾處大穴，勉強止住了他體內肆意外流的黑血。
這一遭的折騰徹底耗光了唿延雲烈最後一點精神，他喘好一會兒，才斷斷續續地衝著衛淩的方向，盡量穩住音調道：「衛淩…能否…為我倒杯水來…」
桌上的茶壺已空，衛淩站在榻邊，隔著紗幔看著床上的唿延雲烈，不知人說這話時是何神情。
他想撩開紗幔看看，卻又…不忍心看到，那平日裏威風凜凜、桀驁不訓的王者，如今一副油燈枯盡的模樣。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明明是前日裏還在糾纏他的人，如今卻吊著一口氣被架在生死一線上。
他不明白自己的心中的恐慌來自於何，他們之間分明僅是前世君臣而已。
衛淩逃似的快步出了客房去找水，唿延雲烈待衛淩徹底走出客房，才對秋明道：「勞煩…替我…做一件事。」
唿延雲烈話說得斷斷續續，說一句便要緩上一會兒，看得秋明心裏也不是滋味。
不大情願地走近了些，秋明迴他道：「看在你這都這樣了份上便說吧，我會盡力而為的。」
-
另一邊的段刻其實也不大順利。
待他費勁心機摸到城郊錫字營時，得到的卻是唿延錫和已經入城祈福的消息。
他便又快馬加鞭地奔襲迴城，卻發現城門出入處已然開始戒嚴，隻得忍著臭氣藏入夜香桶混入城中。
進城之後也是一刻也不敢耽擱，直奔雲水寺，藏身於祈福殿中的頂樑上，縮著身子等了大半日，眼看著夕陽西斜，到了傍晚才見著一行黑衣勁裝的護衛擁著兩名男子往祈福殿這邊來。
走在前麵的麵容硬挺，膚色黝黑，身側的雙臂有力地繃著，一眼看過去便有武將風采。跟在其後的，是一名身材纖細的翩翩公子，細腰窄肩，頭戴白玉冠，膚色白皙透亮，在那一堆五大三粗的男人中間顯得格外乍眼。
「衛…淩」
唿延雲烈一醒來便艱難地吐出這兩聲，衛淩則麵無表情地將指頭壓在人唇瓣上示意他盡噤聲。
那毫無血色的唇向上揚了揚，勉強給了衛淩個笑顏。
「別說話，喝藥。」衛淩將藥水端到唿延雲烈嘴邊，看著人一口一口艱難地咽下。
喉頭每一下滾動都牽著頸上的傷口冒出一股血，讓人擦都擦不及。
唿延雲烈全身都在發痛，尤其是胸口處的刀口，比他第一次受傷時痛上幾十倍，若沒有眼前人指腹那一絲溫熱稍做安慰，怕是早就一頭昏過去了。
真是一生都未這般狼狽過，如今最狼狽的模樣，卻都叫衛淩看了去。
若這便是他生命盡頭的模樣，倒是盼著衛淩是丁點都不要記得，這樣他往後追憶起自己，記得的便還是自己意氣風發時的模樣。
唿延雲烈眯著眼，吃力地用目光描摹著衛淩的輪廓，迎著他隱忍著痛色的黑眸，許久許久才咽下喉間的疼痛，對著眼前人沙啞道：「今晚，走…吧。」
他欠衛淩的，此生怕是還不了了，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不再拖累他。
他已然記下了衛淩的模樣，等到來世，他定會再尋到衛淩，到時候，換自己來護他一世。
「不要動。」衛淩按住唿延雲烈企圖抬起的手背，自然地將四指放入其手心中，然而與指腹的溫熱不同，他言語冰涼地對唿延雲烈道：「唿延雲烈，你不準死。隆將軍與那二十餘兵士皆為你而戰死，若你今日死在此處，如何對得起他們！」
衛淩雙眼發紅，那一抹痛色在其眼中炸開，化作慍火，燒得唿延雲烈心口發疼，甚至比那淬了毒的匕首，更讓他痛不欲生。
唿延雲烈愈發看不分明衛淩眼中的顏色，先前的記憶如泄洪般在他麵前湧現，皆是隆子雲還有他那二十餘個部下，在他麵前浴血戰死的模樣。
原來衛淩，是在怪他。
怪他讓所有人，因他而喪命。
若有得選，衛淩應當希望死在那條街上的人，是他，而不是隆子雲吧。
唿延雲烈合上眼，側過半張臉，陷入軟枕中。
半晌，衛淩隻聽見極輕極輕一句：「我的…錯。」
「確是你的錯，若非你自大狂妄、刻意隱瞞，自顧自地將自己陷入險境，如何會中了那些人的圈套？又如何會讓隆將軍他們因救你而死！」
衛淩看著唿延雲烈這病入膏肓的模樣，耳邊迴蕩著秋明昨晚勸他看開的撫慰，隻覺得有一塊巨石壓在胸口，逼得他喘不過氣來。
「你為何總是這般自以為是？為何總是這般一意孤行？你有絲毫顧及過他人的性命與感受嗎？偏聽偏信，剛愎自用，你非要身側之人都因為你送命才心滿意足嗎？」
「衛淩…」秋明上前拉住衛淩，小聲道：「他沒多久活頭了，你這又是何必。」
「他不能死！」衛淩沒等秋明說完，徑直打斷他道：「他定要活著，活到段刻迴來！」
「咳咳」
床榻上，唿延雲烈再也忍不住，蹙著眉咳出兩口黑血，手中攥著榻上的被褥，即便是極力壓抑，仍是有止不住的毒血從口鼻中溢出。
原來中毒是這般痛的。
可衛淩從前從未喊過一聲痛，他如今又有何顏麵說痛。
可為何，衛淩這一番話，竟比毒更
痛人？
秋明連忙從袖中拿出長針紮在唿延雲烈身上幾處大穴，勉強止住了他體內肆意外流的黑血。
這一遭的折騰徹底耗光了唿延雲烈最後一點精神，他喘好一會兒，才斷斷續續地衝著衛淩的方向，盡量穩住音調道：「衛淩…能否…為我倒杯水來…」
桌上的茶壺已空，衛淩站在榻邊，隔著紗幔看著床上的唿延雲烈，不知人說這話時是何神情。
他想撩開紗幔看看，卻又…不忍心看到，那平日裏威風凜凜、桀驁不訓的王者，如今一副油燈枯盡的模樣。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明明是前日裏還在糾纏他的人，如今卻吊著一口氣被架在生死一線上。
他不明白自己的心中的恐慌來自於何，他們之間分明僅是前世君臣而已。
衛淩逃似的快步出了客房去找水，唿延雲烈待衛淩徹底走出客房，才對秋明道：「勞煩…替我…做一件事。」
唿延雲烈話說得斷斷續續，說一句便要緩上一會兒，看得秋明心裏也不是滋味。
不大情願地走近了些，秋明迴他道：「看在你這都這樣了份上便說吧，我會盡力而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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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的段刻其實也不大順利。
待他費勁心機摸到城郊錫字營時，得到的卻是唿延錫和已經入城祈福的消息。
他便又快馬加鞭地奔襲迴城，卻發現城門出入處已然開始戒嚴，隻得忍著臭氣藏入夜香桶混入城中。
進城之後也是一刻也不敢耽擱，直奔雲水寺，藏身於祈福殿中的頂樑上，縮著身子等了大半日，眼看著夕陽西斜，到了傍晚才見著一行黑衣勁裝的護衛擁著兩名男子往祈福殿這邊來。
走在前麵的麵容硬挺，膚色黝黑，身側的雙臂有力地繃著，一眼看過去便有武將風采。跟在其後的，是一名身材纖細的翩翩公子，細腰窄肩，頭戴白玉冠，膚色白皙透亮，在那一堆五大三粗的男人中間顯得格外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