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露白，暮色降臨，他眼見那土堆越來越淺直至被挖成了坑，段刻一節一節地拾起坑底的椎骨，跪倒在泥土中泣不成聲。
衛淩看著段刻，又像透過段刻看著自己。那雙波瀾不驚的眼中泛出點點光芒，星星點點的光芒匯聚，最終凝成一串清淚滑落眼眶。
「衛淩，你這是…」隆子雲見衛淩騰然落淚，一時也有些慌張，怕他心緒有動，正想安撫，卻見衛淩自己抬手抹去淚珠，淡笑道：「無妨。
都過去了。
那不知何時開始存在，卻一直壓在他心頭的巨石，似乎輕了一些。
隆子雲看著離自己不過幾步遠的衛淩，一襲黑衣都掩不住他清瘦的腰身，薄背上兩片飛揚的蝴蝶骨，負在身後的手指緊糾著，臉上近乎沒有一絲血色，眼角還掛著未擦淨的淚跡。明明近在遠前，他卻直覺兩人之間隔著萬重山海。
此刻他很想走過去，將衛淩攬入懷中，替他揉一揉泛紅的眼眶，想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人身上，將人帶迴驛站，告訴他隻管養好身體，往後不必再深入險境、百般奔波…他想做的很多，但一件都不能做。
王上是君，他是臣，衛淩是王上的人，是他不能肖想的人。
他配不上衛淩，他這樣沽名釣譽之輩，配不上衛淩那一腔赤誠。
所以，他註定隻能默默地站在衛淩身後看著他，盡他所能滿足衛淩的一切要求，似乎這樣，他才能彌補心中的遺憾，才能覺得自己，短暫地擁有了他的一部分。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半個時辰，也許是一個時辰，段刻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白骨，從坑底翻跳出來，不知從哪兒變出一顆黑色的藥丸。
衛淩下意識想要阻止段刻服下此藥，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見段刻喉頭滾動，徑直將藥丸吞入口中。
再看衛淩的時候，段刻的目光已然恢復了初見時的漠然，不同的是，這死水一般的漠然背後，孕育著驚濤駭浪。
「三天前採石場往外送了一批趙弩，一共五十把，不出意外，應當是往齊陽邊界的玄門關去。」
玄門關？隆子雲眼皮一跳，怎麽會是玄門關？
麵上沒顯露，心中已有些急了。正斟酌著要再試探試探段刻，卻見段刻冷笑道：「你還要猶豫，唿延王怕是性命不保，若我估計得不錯，你們的隊伍此時應當已跨過玄門關，進了齊陽地界。」
隆子雲心中大驚，片刻之間，他的劍就已經架到了段刻脖子上，「說！你怎麽會知道王上的行蹤！」
王來齊陽的事，朝中知道的人屈指可數，消息怎麽可能會落入這樣一顆微不足道的棋子手中，乃至被人設下埋伏！
段刻抬指彈開隆子雲的劍，「噔」的一聲，削鐵如泥的劍身上竟被彈出了一個缺口。這一下的內力順著劍身，竟震得隆子雲手指發麻。
「你在此耽擱一分，唿延王便多一分危險。吾妹死於趙氏之手，我手下舊部同門連同我自身，皆被趙氏矇騙，乃至受盡淩辱，此仇不共戴天！我段刻勢必殺光趙氏最後一人，替吾妹討迴公道！」
-
衛淩、段刻、隆子雲三人帶著幾人先行前往玄門關方向劫殺刺客，其餘人則快馬加鞭，趕迴驛站調兵。
醜時三刻，一行人已經到了遠遠看到了篝火，正是唿延雲烈帶人駐紮的地方。
為了不打草驚蛇，一行人隱沒在離駐地有一段距離的灌木中，等著這些刺客出手。到時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隆子雲不知道衛淩內力全失、如今隻能用些武功招式的事，以為他隻是大病初癒，身體有些虛弱，又架不住他態度堅決，於是讓他和段刻一起行動，也好看著段刻些。
礙於人手不足，按照他們的計策，待會隻要發現刺客的蹤跡，便由隆子雲帶人從後方包抄，引蛇出洞。衛淩和隆子雲則趁亂摸入營中給王上報信，到時候他們裏應外合，便可一舉將這群趙國餘孽拿下。
然而潛伏了約莫一個時辰，卻始終未見刺客行蹤，正當隆子雲懷疑他們是不是被段刻耍了時，肩膀處卻忽然被衛淩拍了拍。
方才，衛淩餘光瞥見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像極了刀尖的反光，順著那個方向眯著眼看了好一會兒，終於發現那掩藏在灌木中的箭頭。
隆子雲點頭，做了個手勢，示意一行人按計行事。
段刻握住衛淩的手腕，低聲道：「待會跟緊我。」想了想，又叮囑了一句：「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衛淩知道段刻是好意，於是點頭答應。
萬籟俱靜，直到「咻」的一聲，衛淩斜前方一隻弩箭「噔」一聲釘入樹幹。
接著一陣躁動，四周響起一陣「悉悉倏倏」的動靜，衛淩緊緊地盯著前方，不一會兒就看見灌木叢中魚貫而出幾十個手持弓弩的黑衣蒙麵人。
他們沒有半分遲疑，徑直奔向營地。
不知為何，衛淩看著黑衣人目標所指的營帳，心忽然跳得很快，那兒像塊磁石一樣莫名地吸引著他，讓他向想立刻衝過去一探究竟。
「走了」段刻握在衛淩腕上的手微微用力，一股深厚雄勁的內力傳導至衛淩體內。
自兩人手交疊之處，暖流順著筋絡通遍全身，衛淩感覺自己沉寂已久的丹田久旱逢甘露般竄出一股內力。
他有些驚訝地望向段刻，不知道這人為何受了那樣重的傷，還要借力給他。
衛淩看著段刻，又像透過段刻看著自己。那雙波瀾不驚的眼中泛出點點光芒，星星點點的光芒匯聚，最終凝成一串清淚滑落眼眶。
「衛淩，你這是…」隆子雲見衛淩騰然落淚，一時也有些慌張，怕他心緒有動，正想安撫，卻見衛淩自己抬手抹去淚珠，淡笑道：「無妨。
都過去了。
那不知何時開始存在，卻一直壓在他心頭的巨石，似乎輕了一些。
隆子雲看著離自己不過幾步遠的衛淩，一襲黑衣都掩不住他清瘦的腰身，薄背上兩片飛揚的蝴蝶骨，負在身後的手指緊糾著，臉上近乎沒有一絲血色，眼角還掛著未擦淨的淚跡。明明近在遠前，他卻直覺兩人之間隔著萬重山海。
此刻他很想走過去，將衛淩攬入懷中，替他揉一揉泛紅的眼眶，想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人身上，將人帶迴驛站，告訴他隻管養好身體，往後不必再深入險境、百般奔波…他想做的很多，但一件都不能做。
王上是君，他是臣，衛淩是王上的人，是他不能肖想的人。
他配不上衛淩，他這樣沽名釣譽之輩，配不上衛淩那一腔赤誠。
所以，他註定隻能默默地站在衛淩身後看著他，盡他所能滿足衛淩的一切要求，似乎這樣，他才能彌補心中的遺憾，才能覺得自己，短暫地擁有了他的一部分。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半個時辰，也許是一個時辰，段刻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白骨，從坑底翻跳出來，不知從哪兒變出一顆黑色的藥丸。
衛淩下意識想要阻止段刻服下此藥，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見段刻喉頭滾動，徑直將藥丸吞入口中。
再看衛淩的時候，段刻的目光已然恢復了初見時的漠然，不同的是，這死水一般的漠然背後，孕育著驚濤駭浪。
「三天前採石場往外送了一批趙弩，一共五十把，不出意外，應當是往齊陽邊界的玄門關去。」
玄門關？隆子雲眼皮一跳，怎麽會是玄門關？
麵上沒顯露，心中已有些急了。正斟酌著要再試探試探段刻，卻見段刻冷笑道：「你還要猶豫，唿延王怕是性命不保，若我估計得不錯，你們的隊伍此時應當已跨過玄門關，進了齊陽地界。」
隆子雲心中大驚，片刻之間，他的劍就已經架到了段刻脖子上，「說！你怎麽會知道王上的行蹤！」
王來齊陽的事，朝中知道的人屈指可數，消息怎麽可能會落入這樣一顆微不足道的棋子手中，乃至被人設下埋伏！
段刻抬指彈開隆子雲的劍，「噔」的一聲，削鐵如泥的劍身上竟被彈出了一個缺口。這一下的內力順著劍身，竟震得隆子雲手指發麻。
「你在此耽擱一分，唿延王便多一分危險。吾妹死於趙氏之手，我手下舊部同門連同我自身，皆被趙氏矇騙，乃至受盡淩辱，此仇不共戴天！我段刻勢必殺光趙氏最後一人，替吾妹討迴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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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淩、段刻、隆子雲三人帶著幾人先行前往玄門關方向劫殺刺客，其餘人則快馬加鞭，趕迴驛站調兵。
醜時三刻，一行人已經到了遠遠看到了篝火，正是唿延雲烈帶人駐紮的地方。
為了不打草驚蛇，一行人隱沒在離駐地有一段距離的灌木中，等著這些刺客出手。到時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隆子雲不知道衛淩內力全失、如今隻能用些武功招式的事，以為他隻是大病初癒，身體有些虛弱，又架不住他態度堅決，於是讓他和段刻一起行動，也好看著段刻些。
礙於人手不足，按照他們的計策，待會隻要發現刺客的蹤跡，便由隆子雲帶人從後方包抄，引蛇出洞。衛淩和隆子雲則趁亂摸入營中給王上報信，到時候他們裏應外合，便可一舉將這群趙國餘孽拿下。
然而潛伏了約莫一個時辰，卻始終未見刺客行蹤，正當隆子雲懷疑他們是不是被段刻耍了時，肩膀處卻忽然被衛淩拍了拍。
方才，衛淩餘光瞥見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像極了刀尖的反光，順著那個方向眯著眼看了好一會兒，終於發現那掩藏在灌木中的箭頭。
隆子雲點頭，做了個手勢，示意一行人按計行事。
段刻握住衛淩的手腕，低聲道：「待會跟緊我。」想了想，又叮囑了一句：「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衛淩知道段刻是好意，於是點頭答應。
萬籟俱靜，直到「咻」的一聲，衛淩斜前方一隻弩箭「噔」一聲釘入樹幹。
接著一陣躁動，四周響起一陣「悉悉倏倏」的動靜，衛淩緊緊地盯著前方，不一會兒就看見灌木叢中魚貫而出幾十個手持弓弩的黑衣蒙麵人。
他們沒有半分遲疑，徑直奔向營地。
不知為何，衛淩看著黑衣人目標所指的營帳，心忽然跳得很快，那兒像塊磁石一樣莫名地吸引著他，讓他向想立刻衝過去一探究竟。
「走了」段刻握在衛淩腕上的手微微用力，一股深厚雄勁的內力傳導至衛淩體內。
自兩人手交疊之處，暖流順著筋絡通遍全身，衛淩感覺自己沉寂已久的丹田久旱逢甘露般竄出一股內力。
他有些驚訝地望向段刻，不知道這人為何受了那樣重的傷，還要借力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