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瀟勸她無用,搖搖頭走了,留下一句話飄在黑夜裏:「你怕他,老夫可不怕。」


    月挽柔說不出什麽感覺,白瀟的本事她知道,闐憫她也清楚。要是白瀟傷害了闐憫,她不知能不能心平氣和;可闐憫贏這得場戰爭亦非她所願。


    白瀟走後不久,空地上又出現一條黑影。這黑影仿佛一早就在那裏,等著白瀟離開才現了身。


    「小月兒。」舒桐低低喚了一聲。


    月挽柔聽著那聲耳熟,愣了片刻恍然,驚道:「舒大哥,你怎麽來了?」


    「我來送信的。」舒桐帶來的信正是安心宜寫的。舒桐和闐憫都讀過,確認沒什麽不妥便送了出來。此番由他送來卻還有一個另外的目的。


    月挽柔接過他手中的信,展開看了,不消片刻便目中含淚,泫然欲泣。


    信寫了整整兩頁,滿滿的都是二人從前的迴憶,文末黯然神傷,戚戚然與月挽柔深情道別。乍看去就是姐妹情深,但兩國目前尚有戰事,這封信仿佛就成了訣別信。月挽柔抹了眼角,問舒桐道:「她還好麽?」安心宜這半年來未與她寫信,她原以為她已經嫁給了岫昭,也讓人去打探過她的消息,不過都無人知曉,後來也就作罷了。這會兒忽然收到這麽一封信,悲從中來,差些在舒桐麵前失態。


    舒桐道:「她現在就在我營中。吾皇要我們用她做質,令你降服。」


    月挽柔退了一步驚道:「怎能如此對她?」


    「如今你若不降,她恐怕留不住命。」舒桐瞧著她神色,心中有了七八分把握,說道:「她去見過闐憫,也知道如今的處境,所以求闐憫讓她送這麽一封信給你,算做告別。」


    月挽柔再繃不住臉上的神色,淚珠刷地一下從眼中落下。「我對不起她。」


    舒桐也不勸她,反而道:「你身為將軍,理當為安涼效命,她雖是安涼的女兒,為國之大義而死,想來也是死得值的。」


    月挽柔強忍了淚怒道:「什麽國之大義,她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她赴死?」


    「怪就怪她生在皇家。安涼治闐憫卻要她控製琰王爺,這筆帳怎麽都要算的。」


    月挽柔顫聲道:「可我已經給了師父解藥,他也已經迴去了。」


    「你當真是想放他走?你要想救他,兩年前就能暗中放了我們。」舒桐心中不無糾結,月挽柔捨不得闐憫他看在眼裏,藉此留著闐憫,親近闐憫也是常情。隻可惜闐憫並不會那麽體諒她,她有她的難處和苦衷,闐憫就該受這幾年的罪麽。


    何況受苦的還有一個岫昭,這一點就像是拍在了闐憫的死穴上。闐憫的高傲性子不會想欠任何人的情,這裏頭也包括岫昭。可欠了便是欠了,欠了他就想還。安心宜的做法非但讓他欠得更多,現在更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地憐惜了。這些月挽柔不會知道,要是早知道,會不會永遠不給闐憫解藥把他困住?


    月挽柔嘆息一聲:「舒大哥來找我,是想讓我接受這一切?」


    「你捨得她麽?我可以給你帶一封信迴去。」舒桐道:「你若降了我們,她不用死,你也不用死。」


    「我不能對不起手下將士。」月挽柔拒絕道:「不戰而降,以後豈不受人恥笑?」


    「去寫信吧,我一定交到她手裏,讓她好好讀完再走。」


    「舒大哥——!」月挽柔聽他這話又流下淚來:「我對不起她。」


    「此話不用與我說,你隻要心中無愧,百年過後麵對她地下亡魂,再和她解釋。」舒桐說得輕,卻像重錘一樣砸在月挽柔心上,少女不知不覺間又動搖起來。


    「有沒有什麽辦法…………我不降,她也不用死?」月挽柔如同一個落水的人,想要抓住一根浮木,即便那浮木是敵方遞上的。


    舒桐等到現在,就是為了誘她問出這句話。


    「當然有。你不光可以救她,還能繼續做你的將軍。」舒桐說話還是有條不紊,就像是一個真心為朋友出謀劃策的人:「倒戈助我們活捉安涼,立安心宜為王。」


    月挽柔聽過,許久沒有說話。這想法太過荒唐,改朝換代……她從未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安心宜並不喜歡她的母親。」舒桐知道說服她還需要再加一把火,繼續道:「她從前就沒有對你說過?」


    月挽柔一臉震驚地看著他:「她跟你也說過了?…………」


    「說過。她還說,她的母親會看著她死,不會救她。可你是她最好的朋友,怎麽做出和她母親一樣的事?…………還是說,她看錯了你?」舒桐原本不想這麽對待一個女孩子,月挽柔雖是敵人,但怎樣也與他們相處了四年,對他們多有照顧。


    少女崩潰哭道:「我不想,我不是。」


    舒桐道:「你要是不想,我可以帶你去見她,再商量如何救她。」


    闐憫的這一出計精彩極了。舒桐眼見就要得手,心中喟嘆。攻人攻心,以四年裏闐憫對月挽柔的了解,竟能算到月挽柔能被策反,他明明沒有了解過安心宜。若是當年闐憫沒有受傷,岫昭哪有那麽容易得手?須臾之間舒桐又道:「快些決定,我出來得久了,該迴去了。」他說完便焦急著往遠處一望,催起月挽柔來。


    「舒大哥——我,我跟你去。」


    第176章


    醜時的天穹暗無星辰,仿佛一首細膩悠長的催眠曲。多數人這時已入睡,也有人的時間才剛剛開始。闐憫帳中亮著燈,早早打發了許達離開。年輕的將軍略帶倦意地合上案上地圖,夜不能寐。他在等舒桐,也在等月挽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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