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巨蟹後,獨孤鶴軒喚龐巳上前,道:老六,你現在進入海底,一直向前遊去。


    龐巳了解這位師兄,樂於冒險是他的愛好,嘴角微揚,卻沒有說話。


    叫你去你就去。獨孤鶴軒有些不耐煩,伸手抓住龐巳,順勢丟了出去,道:膽子越來越小,怎麽能當大任。


    龐巳“啊”字喊出一半,人已離開光幕,進入緩衝區域。心中歎息一聲:沒有退路了。正當他無助時,頭頂冒出一條小黑蛇,伸吐蛇芯,極度不安。


    亦在此時,仙舟前方的海水,突然渾濁起來。以極快的速度布裹了仙舟的整個前方。無比的力量洶湧而來,擊打光幕。諾亞仙舟隨之搖晃。


    龐巳頭頂的小黑蛇,突然變粗變長幾分,仰天嘶鳴。主人龐巳根本無法駕馭它。


    龐巳低聲道:小黑,前麵是什麽妖怪?大師兄與你非要讓我過去?


    嘶~


    小黑蛇狂怒,怒嘯滄海。海浪疾卷,將龐巳帶進渾濁昏暗的海水中。龐巳的水性極好,很快適應了海水的力量。說他極不情願的向前遊,倒不如說是海浪帶著他前行。約莫前進十餘丈後,龐巳覺得自己的心髒停止了跳動。


    眼前咫尺,一顆碩大的灰色蛇頭,正注視著龐巳。龐巳十分確定,灰蛇隻有頭,沒有身體。


    常言道:蛇無頭不行,但沒有說蛇無身能活。


    他頭頂上的小黑蛇,像一個樂極生悲的小孩,瘋狂嘶鳴。龐巳漸漸緩過神來,亦想起了族裏的一個神話故事:滄海灰蛇,其名為瀛,乃太古神獸螣蛇之血脈後裔。


    瀛蛇,正是鴻蒙界中蛇族部落的信仰之神獸。


    蛇族之興,緣於瀛蛇。蛇族之衰,緣於瀛蛇。


    對於蛇族部落來說,在很久以前,經曆了一場亡族滅種的災難。自那以後,整個部落的傳承被中斷,造成了數代後裔的記憶空白。從那時開始,整個部落虔誠供奉的靈蛇瀛,早已名存實亡。蛇族部落開始了長達百餘代人的苦難生活。漸漸開化的蛇族人,依舊認為是神獸瀛蛇對族人的懲罰,依舊朝夕供奉祭祀瀛蛇。


    傳到龐巳這一代,很多事情早已成了真正的傳說。隻有族中的古板長者,念念不忘。後生晚輩的觀念中,怕是早沒有了祈禱神蛇護佑的念頭。


    龐巳慢慢站起來,瞪著大眼睛與灰蛇對視。覺得灰蛇下顎上的兩個肉囊十分熟悉。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才發現自己擁有的兩個肉囊,早已灼熱異常,自己還沒有察覺。


    灰蛇像一遲鈍的老者,漸顯困意,緩緩閉上眼睛,口吐人言:終於結束了!


    龐巳微張的嘴猛然張開,整個人如同石化一般。須臾,灰蛇長吐蛇芯,將龐巳與小黑蛇一起卷入蛇口。與此同時,灰色蛇頭開始融化,陸續消散在海水中。


    獨孤盟主,我兒他……


    叔母勿急。答案很快會揭曉。獨孤鶴軒十分鎮定,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神情,續道:叔母,蛇族的諸位前輩長輩,有些事已經發生了,就是過去式了。但不代表它真正的結束。天道之理,有始,便會有終。有些事,得有真正的有緣人結束它。


    這番抽象的話,令龐母及族老聽的是雲裏霧裏。


    獨孤鶴軒吩咐道:老七,喚老黑與白狒狒上前。傳令各堂神意境的人,一同前來。


    海底渾濁的海水,越來越濃。獨孤鶴軒的臉上卻是露出了笑意,輕鬆的說道:運氣還真不錯。看來,一切很順利。


    話音剛落,渾濁的海水開始翻滾,似有巨獸蘇醒,怒嘯滄海。然而,劇烈翻滾的海底浪花中,並沒有出現什麽巨獸,而是出現了一個乘風破浪的人。


    那人當然是龐巳。


    龐巳每接近一點仙舟,仙舟便往後退一點。眾人驚唿“妖怪”。姬融忙道:大哥,要不要啟動……


    不必,放老六進來。獨孤鶴軒冷哼一聲,道:小小瀛蛇,敢在我麵前撒野。


    姬融奉令開啟法陣,龐巳乘勢進入仙舟空間。嚇~他身上傳來的威勢波,好似北天之柱被折斷,壓向眾人。瞬息變幻間,一道神秘力量橫空出現,形成無形之牆。不僅擋住了龐巳身上的威勢波,甚至在下一瞬,差點將龐巳逼出仙舟空間。


    獨孤鶴軒身上頓有龍吟之聲傳來。眾人隻見他捏訣虛按,似將欲出淵的潛龍重新按迴龍淵。


    龐巳承受獨孤鶴軒的反震之力後,身上的威勢波悄然退去,緩緩落在獨孤鶴軒麵前。突然,他的頭頂上冒出一條黑蛇,當眾人定睛再看時,發現黑蛇的蛇身上多了一顆灰色小蛇頭。


    唔!那是一條貨真價實的雙頭小蛇!


    神蛇降世!


    一位蛇族族老仰天祈禱,眾部落的人很是機械反應,欲齊齊跪拜。獨孤鶴軒右手一揚,托住蛇族族人。


    神蛇個屁!就是一條小蛇而已!獨孤鶴軒扶著龐母,不屑的說道:叔母,你們說它是神蛇。您信不信,我把它燉成蛇湯,亦會沒事?


    龐母道:你好像早就知道了什麽?


    哎!祖宗造的孽,不得子孫還?獨孤鶴軒仰天長歎一聲,道:叔母,我不知道我做的夠不夠,但我隻能做這麽多了。等您及族人知道真相後,有任何想法,可以來找我。除了我這條命沒得商量外,其它的晚輩都會盡力去補償。


    龐母道:您是說,我族人承受的短命詛咒,皆拜龍淵穀祝家所賜?


    獨孤鶴軒悲聲道:祝家隻是奉命行事。真正的主謀,是長孫家與獨孤家。不過,如今擁有龍淵穀血脈的人,隻有我一人了。所以,這筆債得記在我的頭上。希望叔母及族人,不要再找龍淵穀的其他人。


    娘,蛇尊臨行前,口吐人言,隻說了一句“終於結束了”五個字。孩兒以為,蛇尊之意,先祖及部落曾遭遇的那場災難,到此為止。龐巳扶著母親,道:何況,到了我們這一代,根本不關大師兄的事。要說有恩怨仇恨,大師兄也全部還清了。


    不!一道沉重且有力的蒼老聲音,歇斯底裏的吼道:龍淵穀的人,還欠我們一滴血。


    別人不懂,獨孤鶴軒懂,站在遠處的長孫千殤也懂。


    獨孤鶴軒拿出一瓶龍血,伸到灰色蛇頭前,道:昔日我先祖欠你一滴龍血,今日我以百滴還之,滿意不?


    一黑一灰兩顆蛇頭,在嗅到龍血時,同時擠進瓶口。小蛇沒什麽變化,可是,龐巳的全身開始鼓脹,全身爆發出的力量擊退除獨孤鶴軒外的所有非蛇族部落的人。漸漸地,龐巳被黑與灰兩種交織而成的光芒籠罩,光芒散開,亦將全族人罩住。


    黑色與灰色,互相交織,互相纏鬥,形成死亡之光幕。光幕迸發出的強大威勢波,竟使得周圍的靈力柱震顫。同時,臨近的三根靈力柱上漸漸亮起三道詭異的蛇形符紋,形成一道靈力環,將死亡光幕圈住。


    直至三刻後,黑與灰組成的光芒漸漸消退。龐巳成功進階至金丹境,且直接臻境至金丹第三重圓滿。他頭上的小蛇早已不見。而他所在的部落,人人活似轉世投胎,重幻新生。


    龐母不再是老態龍鍾,而是變成了年若十八的美麗少婦。最老的幾位族老,成了年約五旬的中年人。至於蛇族部落未來的希望,一眾後生晚輩,首先是脖子下的肉囊消失,其次是原本臃腫的身材消失,最後是個個身上充斥著血脈的力量。


    大家逐漸認識到,蛇族部落的人,與奕靂、鼇擘他們無二。


    龐母與族中有身份地位的人互換眼色後,道:獨孤盟主,終於結束了!


    龐巳嘿嘿一笑,親切的叫道:娘!現在,你總該放心等待抱孫子了吧!


    龐母麵帶微笑,道:傻小子,你能繼承蛇尊傳承,實乃祖宗保佑。以後,振興祖業一事,還得靠你。


    龐巳知道自己母親的意思,無非是脫離星河盟,但龐巳親身經曆,非常清楚這一切的發生經過,堅決的說道:兒子先是星河盟獸堂的第一任堂主,後才是蛇族部落的族長。事分先後,自古忠孝難兩全。娘,此事可沒得商量。


    我們即將通過瀛蛇的地盤。然後,將麵對什麽,大家清楚。獨孤鶴軒看了一眼白狒狒,平靜的說道:老白,接下來就看你的表演了。


    古語雲:冤有頭,債有主。


    瀛蛇現世,將一段埋藏在曆史煙雲中的恩怨“澄清”。龍淵穀與蛇族的後裔傳人,暫時放下了,平靜了。然而,互相之間的信任與認可,究竟如何?恐怕是當事之人,亦沒有答案。


    瀛蛇出現的前前後後,沒有任何一位真君過問。甚至,真君中沒有一人睜過眼。隱隱中,似乎還是少了些什麽。


    當諾亞仙舟衝出渾濁昏暗的海底後,立即有數隻強悍無比的海底玄獸出現,對仙舟發起了攻擊。獨孤鶴軒下令,讓極擅禦水的白狒狒開道,星河盟神意境的人,除了自己、姬融、殷、湯四人外,全部參戰。


    獨孤鶴軒重新坐到了竹椅上,緩緩閉上沉重的眼皮,開口問道:蛇族人全都脫離了獸堂?


    殷斯低聲道:是,大師兄。他們獨自占了一片區域,正圍坐在一起議事。


    仁至義盡,問心無愧。


    獨孤鶴軒淡淡的說了句,身上傳出的累意,隱隱帶有一股冰寒煞氣,令姬融他們三人不寒而栗。三人明白獨孤鶴軒的苦衷,更了解獨孤鶴軒的手段,也就沒說什麽,讓他安心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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