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穀走完了。接下去是持續傾斜向上的山坡。一坡又一坡,一山又一山,兩狼一人,永遠走在毫無危險的大道上。


    又走了五天五夜,陰沉的烏雲從不消散。


    漸漸地,獨孤鶴軒發現了一個問題,大棕狼是天生的弱質,可它盡能承受起三塊龍肉的靈力。而且,自從吃了龍肉後,它的食量大增。每三個時辰,便發出乞食的嗥叫聲。


    無論棕狼身懷什麽樣的血脈,這種現象都是極不尋常。獨孤鶴軒暗自提高了警惕,更多的注意著氣息威勢漸漸減弱的白狼。


    這天夜裏的子時,一人兩狼來到一座山頂。白狼突然仰天長嘯,其聲之悲,感天動地。頃刻,狂風唿嘯,大雨滂沱。幾度,白狼差點被風吹倒,白狼仍是堅強的站在山巔,仰天長嘯不已。


    獨孤鶴軒不可能懂它,棕狼亦是怔怔地望著白狼,雙眼露出猶如對神明般的尊崇之意。


    大雨中,白狼繼續前行。山洪漸漸成勢,白狼仍不為所動。棕狼緊緊貼著白狼,如一根拐杖扶著白狼前進。


    這裏,獨孤鶴軒亦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似乎,白狼流露出了迴家的意味。當攀上下一個山坡時,果不其然,山麓中有一個幽深莫測的山洞。


    棕狼嗥叫幾聲,宣泄著沉重鬱氣。白狼迴首看著獨孤鶴軒,對這個默默陪伴它們前行的人族,沒有任何敵意。竟是微一點頭,示意原本是天敵的人族,走進山洞。


    獨孤鶴軒微一躬身,跟著白狼走進山洞。白狼與棕狼沒有繼續向裏麵走,而是舒服的趴臥在幹燥地上,閉目養神。它們沒有任何阻止人族腳步的意思,任憑人族繼續向洞裏走去。


    這間山洞,高約九丈,寬約二十八丈,洞壁平整。洞壁上鑿刻著整齊的台階,此刻空空,但不難看出,那是用來放置日常雜物用的。寬闊的地麵,有著明顯的法陣痕跡。僅憑此兩點,便可斷定,隻能是高靈智的人族修士開辟出。


    隻不過,獨孤鶴軒無法判斷出具體年月。但猜想,至少是幾千年了吧。幾千年,那可是好幾代人。縱使獨孤鶴軒聰明絕頂,也不敢輕易下任何結論。他隻是平靜地朝洞內走去。


    山洞內什麽都沒有,似是被人刻意打掃幹淨一般。步行約五百步後,便到了山洞的盡頭,一張普通的地床上,已經長滿了苔蘚。除了地床及上麵的苔蘚,再無其它。


    手中的玉牌光芒,忽明忽暗,配合山洞外的雷電,營造著一陣又一陣驚悚的氛圍。獨孤鶴軒仔細搜尋山洞,忽然,眼前一亮,一個不起眼的牆上壁櫃映入眼簾。


    壁櫃的位置極其隱蔽,若不細看,好像是一盞無芯風燈。裏麵放著一卷發黑的獸皮,不知過了幾多歲月,這卷獸皮依舊完好無損。


    無意間,隱隱覺得,這卷獸皮似有被動過的痕跡。


    獨孤鶴軒輕輕取下,打開一看,獸皮上刺滿了密密麻麻的窟窿。全神貫注,仔細瀏覽幾遍,數出這是一卷約有一千二百字的佛經,卻沒有經卷名稱。


    因慈航峰祖師之故,獨孤鶴軒多多少少了解過一些佛家經典。顯然,獸皮中記載的不在自己了解的範圍。何況,一個能以這種刺孔記載經文的人,定是一位曠世奇才。這樣的奇才,絕不可能輕易的讓人知道自己的秘密。


    大概過了很久,一聲淒厲的狼嗥聲喚醒了入神的獨孤鶴軒。獨孤鶴軒快速收起獸皮,走到洞口,發現大雨沒有停,白狼與棕狼卻不見了。


    天色已大亮。獨孤鶴軒快步走出山洞,發現一道沉重的狼足向山洞左側走去。隨即追了過去。


    山洞左側百丈開外,是一塊平整平坦的墳地。墳地正上方,一頭白色巨狼,威武不凡,長嘯日月。當看清楚時才發現,那是一具巨大的白狼玉雕像。雕像的一隻耳朵上,掛著佛門特有的翡翠珠。


    雷鳴閃電,霹靂陣陣。翡翠珠倒映日月之光,閃耀天地間。


    棕狼趴在白狼前,傾盆大雨中,看不出它的淚水。但可以確定,它正在傷心流淚。白狼已經沒有了唿吸,巨大的身軀緊緊靠著另一具已經分辨不出模樣的骸骨。在白狼與骸骨的前方,還有六個土包。


    獨孤鶴軒走近前,已然知曉,白狼把棕狼交給了自己。今日淩晨,定是對棕狼有了隻屬於它們之間的交待。當目光看向那具骸骨時,眼神中增添了更多的疑惑。無疑,那個骸骨上的幾處斷裂痕跡,是在承受了極強大的力量後被震斷。


    又是一出悲歡離合。


    天降大雨,似為之哭泣。


    “棕狼,我們該走了!”良久,獨孤鶴軒微微一搖頭,輕輕撫摸了一下棕狼的狼頭,續道:“白狼前輩,我會把棕狼安全帶到本屬於它的歸宿地。”


    獨孤鶴軒站起身,五指曲張,右掌半握,緩緩抓向那具白狼石雕像。須臾,右掌微微抬起,石雕像隨之拔地而起,被收進了高階如意袋。


    獨孤鶴軒沒有管白狼的屍首,隻是帶著棕狼朝山頂走去。棕狼一步三迴頭,嘴中發出無奈的哀鳴之音。


    此刻,人與狼的心情,大概一樣沉重。狼是失去了最親近的親人。人則是陷入了對這一事的深深沉思。心中的答案加劇了沉重的心情。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


    一人一狼,好不容易走上山坡,又走下山坡。可就在走下山坡後,獨孤鶴軒猛然迴身,手中仙劍光芒頓盛。他隻是普普通通的刺出一劍,指向山峰。


    轟隆隆~


    頃刻之間,山峰底部似被掏空,整個山峰持續向下塌陷。直至塌陷的剩餘五分之一,才漸漸停止。群山環繞中,眼前的山峰變成了一座真正的巨大墳墓。好似天然形成,毫無破綻。


    “棕狼,厲害吧!這式乃是殺神斬!可惜,我隻是初窺門徑!”獨孤鶴軒淡淡一笑,道:“這裏的秘密,就讓它永遠塵封於黃土中吧!”


    棕狼哀傷的眼神中漸漸生出了堅毅的目光。注視了好大一會新出現的山峰,終於主動離開,看向獨孤鶴軒。獨孤鶴軒丟給它一大塊肥美的妖獸肉,讓它飽餐後,才開始趕路。


    “棕狼,棕狼,我看,你就叫宗狼吧。”獨孤鶴軒緩緩說道,“你雖是天生的混雜血脈,弱質虛根。但你能承受得起龍肉的靈力,足見你體內擁有異乎尋常的力量。不久的將來,定可修道有成,幻化成人形,做一個真正的人。宗狼這個名字,將來定會是鴻蒙界中一個響當當的名字。”


    一人一狼,又趕了三天三夜的路,翻過了數個幾乎一樣的山頭。從這裏開始,不再是一路平靜。時不時會有一頭強大兇殘的妖獸出現。不過,它們不可能擋得住獨孤鶴軒的腳步,皆成了宗狼的美餐。


    同樣的山峰,連綿無盡,走不到盡頭。


    然而,這天午時,獨孤鶴軒與宗狼來到了一條大河前。清澈的河水中,寸許長的魚兒歡快遊走。獨孤鶴軒清洗了一番,欲在這裏休整一番。畢竟,連凡打殺下來,有些疲倦了。


    可是,一直以來,那怕是遇到強橫妖獸,亦能平靜的宗狼,突然流露出不安的情緒。它在猶豫後,前爪輕輕撕了下獨孤鶴軒的衣襟。


    “哄哄~”


    正在此時,河底中傳來豬叫聲。水麵上卻靜如明鏡。


    伴隨著猶如雷動的豬哄聲,如鏡水麵上緩緩倒映出一顆碩大碩大的豬頭。豬眼惺鬆,悠閑自在。粗大的鼻孔輕微一吸,頓有狂風倒卷之勢。


    須臾,如鏡水麵上出現了一黑一白兩個小點。似乎,黑白兩點距離豬頭約有數十裏。又似乎,它們在同一麵鏡子上倒映,相距咫尺。


    豬頭與黑白兩點,似在河底,又似乎不在。


    倏忽間,一黑一白兩點淩空飛舞,衝向豬頭。豬頭微微一頓,額頭的兩根豬`毛忽然亮起幽幽紅光,豎直向前,迎擊突如其來的黑白兩點。刹那,黑白兩點就似兩隻蒼蠅,被輕輕鬆鬆的擊開百丈外。看著不動如山的豬頭,黑白兩點沒有繼續攻擊,而是選擇了對峙。


    這一切,如夢似幻,仿佛在天邊,又似在眼前。


    獨孤鶴軒透過平靜的水麵,竟是瞧的那樣真切,突然開口喊道:“老黑?白狒狒?幻鏡河?”


    自從走散後,互相之間失去聯係,已有些時日。若說白狒狒埋伏獨孤鶴軒的那條河本來是沒有的,那麽眼前的這條河,則是大名鼎鼎的幻鏡河。


    西方沼澤中唯一的河流傳說——幻鏡河。原本,與此河相關的聖獸傳說,是一頭擁有天龍血脈的獅子,永遠守護著那條神秘的河流。可不知為何,關於此聖獸與河流的傳說,就是簡單的一句話。


    對於獨孤鶴軒來說,獅子沒見到,倒是見到一頭豬。僅從那碩大的豬頭判斷,豬的身材定是比眼前的山峰還要高。心道:莫非是傳說中的通天神豬?


    他迴頭看了看身後的山脈,看了看身旁的宗狼。明顯,最後守護幻鏡河的是白狼。心道:莫非,宗狼剛才的提醒,另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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