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裏,營地不再像先前那般平靜,遠遠傳來的吵雜聲,令獨孤鶴軒一陣陣的感到厭惡。眼前的人,好似一具黑夜裏行走的骷髏,懸浮在空中,毫無活人的氣息。輕風吹過,他隨著風飄搖。


    “老鐵,你的傷勢加重了!”


    “你找我,莫非想殺人立威?當今的局麵,從一開始就是你的錯。局麵失控,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殺幾個人,又什麽用?”


    黑衣人不願閑扯,直入主題。獨孤鶴軒使勁點點頭,表示默認。


    “五十年前,一位年僅十歲的善良小乞丐,用半個熱饅頭,於風雪中救下一位老乞丐。老乞丐快要餓死、凍死,暴屍荒野。可在小乞丐的悉心照顧下,老乞丐漸漸好轉,直至完全恢複。


    他們相依為命的三年時間裏,老乞丐有意無意的傳授了小乞丐一種修煉法訣。可是,小乞丐天資平庸,直到二十年後才有所小成。


    此時,曾經的小乞丐已經發現,不殺人不見新鮮的熱血,自己將難以維繼生命。於是,已經長大的小乞丐,漸漸認識到,那個不告而別的老乞丐,以怨報德,害了自己。


    然而,曆經千辛萬苦,亦找不到老乞丐的半分蹤跡。


    因少年殺人時形成的扭曲心理,這個小乞丐一步步走上不歸路,再也難以迴頭。直至有一天,一隻鐵蜘蛛出現在麵前,世人才給他一個鐵狼蛛的綽號。”


    “這個小乞丐實在是太笨了。他無法察覺那個餓的快要死的老乞丐,其實是身受重創,道行臨近被廢的邊緣。亦無法辨別老乞丐日常所說所講,皆乃世間最陰毒的殺人法門。正因如此,小乞丐把殺人當成了天經地義的事情。


    但他最蠢的地方,竟然在相處的三年時間裏,從來沒發現過那個老乞丐,說話從來隻說一半。


    恐怕到現在,亦沒想到,老乞丐傳的修煉法訣,其實隻是完整法訣的一半。”


    簡短的故事,隨風飄走。無盡的怒意,正充斥於風中。


    “為什麽查我的底細?難不成,你覺得我已經殺不了你了?”


    “自己蠢,還不讓別人說。”獨孤鶴軒平靜的說道,“你是不是從來沒試過,將你修煉的法訣的每一句話的第一個字,連起來?”


    “半邊神丐?他是半邊神丐?”黑衣人既驚且怒,激動的一顆心快要跳出胸膛,胡亂說道,“是他!是他!竟然是他!是他啊,我找到了又能怎麽樣?能怎麽樣?”


    “醒醒!”獨孤鶴軒輕吼一聲,卻如龍吟深淵,驚醒陷入迷糊狀的鐵狼蛛。鐵狼蛛猛一怔,不禁輕嘯一聲,緊緊盯著眼前的青年。他突然感覺到了恐懼。


    “半邊半邊,半邊之中還半邊,永遠隻有半邊。半邊神訣,半神半魔,半人半鬼,半仙半妖,永無止盡。”獨孤鶴軒突然輕笑一聲,道:“算起來,你還是我師兄呢。不過,我沒你那麽笨。當老叫化子第一次跟我說話時,我就發現他說話隻會說一半。”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按道理,你對我的了解應該沒這麽多!”鐵狼蛛歎息道,“能得到半邊神丐的點撥,那可是乞丐們最高的榮譽了。可我這一輩子……或許沒有此變故……蒼天啊,這就是命運嗎?”


    “老鐵,一切可以重頭再來。眼下,正好有個機會。”


    “不必了。謝謝你讓我知道了真相,這已足夠。過幾天,我將離開這裏,迴到那個草廟,安度晚年。”話之餘音,是對命運捉弄後最無奈的歎息。


    “一顆冥晶,一塊龍肉,一瓶龍血。這些夠不夠?”


    “我心已決。如今的局麵,是你自作聰明、自作自受,沒人能幫你。何況,以我的身份,隻會給你添亂。”


    “一朵冰芝,再加完整的半邊神訣!”


    “你……為什麽總是讓別人無法拒絕?”


    “因為我知道,人的心裏存了太多的**,**的根本是對最大利益的追求。”獨孤鶴軒討厭的翻了個白眼,道:“再說了,好像聽到半邊神丐後,你真的醒悟了似的。我告訴你吧,那老東西還活著。你難道將來不想與他一戰?”


    “當真?”


    “我什麽時候說過假話?”


    “哼!應該是你什麽時候說過真話!”鐵狼蛛的想法瞬間被改變,“你出價如此高,應該還有個不情之請。對不對?”


    “咦!突然變聰明了,不錯!”獨孤鶴軒淡淡一笑,“黑鷹!”


    黑暗中,一位少年應聲走出,身材瘦小、皮膚黝黑的他,與黑夜自然融為一體。


    鐵狼蛛愣神道:“你要讓我收他為徒弟?”


    “不!我要讓他從一開始,修煉完整的半邊神訣。我雖然從老叫化子的口中得道了較完整的法訣,但這種永遠是一半的法訣,恐怕連半邊老乞丐亦說不清楚。當今,隻有你經常提點他,我們才有可能找到此法訣的精髓所在。”


    “成交!另一件呢?”


    “等天亮後,自然揭曉!”


    有一種人,在長年的殺人與被追殺之間徘徊,從而形成了種種難以改變的惡習,卻也養成了吃苦耐勞的素質。當這種人安定下來時,各種不適會隨之而來,各種惡習依舊。


    張揚的性格,扭曲的心理,造就了他們的思想一直處在惡性循環中。


    他們是被人族同胞拋棄的異類,是公認的害群之馬,人人得而誅之。


    俗語雲: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即使是他們加盟了星河盟,有一個無限寬容的盟主,他們的生活亦沒有任何改變。依舊我行我素。


    獨孤鶴軒與鐵狼蛛來到這個特殊的營地,頓有臭不可聞的味道散發而來。害得二人隻皺眉頭。二人向前走了數十丈,但見一人形如乞丐,正迎著朝陽晨睡,發出香甜的唿嚕聲。


    此人是一位境界已到了神意境四重的修士。若不是被世人唾棄,當真是可偏霸一方的存在。以這樣的修為,不可能發現不了有人靠近。


    “浪費糧食!”


    獨孤鶴軒冷哼一聲,左掌輕輕推出,頓有五道勁風生出,迅雷不及掩耳,製住那人。那人的修為自然不弱,加之原本沒有睡著,立刻全力施展道法,進行反擊。但是,他的反擊無濟於事,很快被獨孤鶴軒的掌風完全製住。


    這是普通神意境修士與非凡神意境修士的區別。大概沒人認為,獨孤鶴軒的神意境修為隻是泛泛,而一些散修的神意境修為,與名門大派的神意境修士,相去通常甚遠。


    不一會,獨孤鶴軒的掌中凝結成一朵寒冰梅花,而那人的一身道行盡數被廢。少頃,獨孤鶴軒的掌中突現火苗,迅速化解寒冰梅花。


    那人怒不可遏,卻又有氣無力,顫聲道:“為什麽?”


    “見了盟主,還佯裝大睡,該當何罪?今日,隻是小小的懲罰。”獨孤鶴軒冷冷的說道,“本座悲天憫人,見你修煉的邪法常使人昏睡難醒,每沉睡一次便性情大變一次。故而以神通梅花印散去你玉府中的所有靈力,保留你的七星神盤。以後,你用星河訣重新修煉便是。”


    星河訣?此乃獨孤鶴軒根據某幾種修煉法訣,歸納總結而得,令星河盟中沒有道行的人用來修煉。漸漸的,星河盟中的人將此法訣稱之為“星河訣”。獨孤鶴軒隨之默認。


    獨孤鶴軒這一出手,便是重手,這個原本不大的營地,立刻緊張起來。這些擅於殺戮的人族修士,一時忘記了逃跑,反而全部圍了過來。一些聰明人很快反應過來,這是殺雞儆猴。


    一人忙道:“拜見盟主!”


    其他人跟道:“拜見盟主!”


    但有幾人明顯不服,也不拜見,他們無一不是神意境修為。


    一人道:“我們前來會盟,可不是讓你隨隨便便廢掉修為的。我要離開這裏,不知可否?”


    獨孤鶴軒沉聲道:“當然可以!不過,我會給你一個打贏我的機會!”


    “什麽意思?”


    “前來加入星河盟,我可以做到英雄不問出身。可現在我已了解你是什麽來路,一旦你要離開,那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大惡人。我豈能容這樣的功勞平白流失?”


    “哼!你是神意境初階,我是神意境三重圓滿,我豈有怕你之理?”


    話音未落,那人禦起一柄靈劍,化成三道劍影,迅即攻出,舞出圈圈劍花。獨孤鶴軒遊刃有餘,左掌微揮,空中頓形成五行靈力大陣,擊穿所有的劍花。緊接著,左掌微成爪形,那人頓如被攥進拳心,難以動彈。不多時,那人“啪嗒”一聲落地,如一堆稀泥。


    與他站在同一立場的幾人,一看雙方之間的差距,驚呆在地,好在幾人的反應不慢,立刻快步上前,恭敬的說道:“拜見盟主。我等願誓死追隨盟主。”


    鐵狼蛛道:“名門正派的神通道法,的確非散修們所修的普通道法可比。沒想到,相差兩、三重的修為境界,散修仍是不堪一擊。”


    獨孤鶴軒虎軀微震,雙目如電,掃視這三百餘人,朗聲道:“以後,鐵狼蛛是你們的頭領。希望你們好好的聽頭領的話,為本盟效力。我奉勸諸位一句,有人敢拆頭領的台,那就是拆我的台。屆時,我們各自好自為之。”


    鐵狼蛛驚道:“你難道是一個瘋子嗎?”


    “鐵狼珠,你的兩位手下因出外探險,受了重創。你可要負起照護的責任。他們要是不能很快好起來,進行修煉,我拿你是問。”獨孤鶴軒眯眼微笑,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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