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小心!”


    範見仁小心翼翼的放下陸承嗣,輕籲一口氣。他看了一眼癱坐地上的張小塵,才用關切且憂慮的眼神看向陸地香母女。


    “還不給你師娘解綁?”他走到張小塵麵前,重重的踹了一腳,吩咐道:“趕緊召集人手,燒熱水,準備給陸前輩換洗,敷藥。至於其它的事,等陸前輩醒過來後,自會處置。”


    張小塵臉色蒼白,先前的暴戾之氣消散,如一堆爛泥似的坐在地上。聽到範見仁吩咐時,隻是慘然一笑,緩緩閉上了眼睛,眼淚止不住的流下。迴首往事,在陸承嗣給他一個安身之處前,他隻是仙盟城中吃百家飯的一個乞兒。


    “小塵!”


    張小塵猛地睜開眼睛,爬到陸承嗣麵前,哭聲道:“師……父……”


    “好孩子,沒事的!去給你師娘他們解了毒!”


    陸承嗣,神意境修為,即使遭遇重創,可在範見仁的靈丹助益下,已經完全清醒過來。神意境,煉氣化神的初級階段,修士的精氣神互為一體,修築強大神魂的同時,亦將修士的肉`身錘鍛到極堅極韌的程度。普通創傷,根本形不成任何傷害。隻不過,陸承嗣的心似乎很累,精神很疲憊,疲憊到不想催動道法神通,疏通經脈,修複損傷。默默地任鮮血滲出。


    張小塵“嗯”了一聲,顫顫巍巍的拿出藥瓶,給師娘、師姐、師兄一一解毒。之餘,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老仆人的屍體,眼中閃過悔恨之意。人生大起大落,來得實在太快太突然,以至於他忘記了本心。利益麵前,他露出了兇殘的一麵,那也是人性中最殘忍最黑暗的一麵。世間又有多少人能窺破?


    “嗆啷”,翻起身來的陸人罘,靈劍出鞘,直指張小塵,怒吼道:“我宰了你這個賊子!”


    “人罘,不得無理。”陸承嗣眨巴了一下眼睛,道:“範公子,家中甚亂,實不敢留你為客。來日,陸家定會酬謝搭救之恩。”


    範見仁恭身一拜,道:“前輩,晚輩告辭!”心道:在這個時候,要是那個臭小子在,會怎麽樣!


    範見仁輕步出門,直到練武台,神情頓顯黯然。少頃,還是禦起靈劍,緩緩升空。


    “光頭,謝謝你!”


    “哎呀!”範見仁本已離地,可當聽到這個聲音時,猶如觸電,猛的失去平衡,直接跌落。狼狽不堪的同時,內心卻是無限喜悅。


    “沒……沒……不……不……”


    陸地香嫣然一笑,道:“光……我要進去照顧爹爹!”


    “喔!”


    範見仁目送那道碧裳倩影消失在視線,眼前仿佛升起一道地平線,將二人相隔。嘴角顯出一抹笑意,禦劍離去時,雙肋如生翼,翩翩翱翔。


    俗語雲:人逢喜事精神爽!


    拎著美酒佳肴,走路搖搖晃晃,嘴中哼哼唧唧,那就是範見仁現在的模樣。久違的一場酣醉已在眼前。


    “吱呀”,花雨樓的那間甲字號房被推開,緊接著是“咦”的驚訝聲。房間裏早早坐著兩人,正是靈寶峰的呂不群與月珠長老。


    範見仁收斂神色,稍稍嚴肅些,道:“你們來的這麽快!其實,沒什麽必要,由我與師弟在,足以!”


    “喲!咱們的小仁長本事了!”呂不群笑著說道,“初入甘洲,英雄救美。第二迴,尋迴陸承嗣老小子,穩定昆侖閣的局勢。大嫂,小仁可比同時期的大師哥強。”


    範見仁臉一拉,沉聲道:“無聊!”


    原來,問尚長老在青少年時期,是不折不扣的楞頭青,又喜歡哭。在同門之間廣為流傳的一件事是,隻為每月見一次月珠長老,定會在其師元嬰大真人麵前哭一次。可以說,青年時期的問尚長老的確沒有成才的可能。然而,在他成長的道路上,元嬰大真人猶如泥人塑金身,逆天改命,將自己的大弟子培養成為一位威名顯赫的金丹境修士,並順利執掌靈寶峰。如今,威震鴻蒙,被認為是元始劍宗的“七大長老”之一,其位已隱隱壓製泰宇與懿弘二人。


    呂不群取笑自己的大師兄,便是指此事。月珠長老瞪了一眼,呂不群頓覺委屈,辯解道:“這是師娘說的,又不是我造謠。我上山的時候,大師哥已經是神意境七重的修為。”


    “在小孩子麵前少提這些!你們真是無聊!”月珠長老抱怨了一句,目光溫柔的看向兒子,輕聲道:“小仁,有什麽喜事發生嗎?看你這架勢,是要慶祝一番?”


    “娘,沒什麽,就是嘴饞,想吃兩口,喝兩口。”範見仁遮掩道,“娘,你們是奉掌教師伯之令,前來查看魔教一事?”


    月珠長老道:“你九叔是奉你爹之令,前往追查賭坊一事。我隻是過來看看,散散心。”


    “娘,你可千萬別插手。這事,我得靠我自己。”


    範見仁莫名其妙的話,使得月珠二人忍俊不禁。當然,他二人是知道怎麽迴事。


    月珠長老道:“什麽事,還怕娘壞了你的好事?”


    呂不群亦道:“說來聽聽。我與大嫂給你把把脈。”


    範見仁努嘴皺眉,自己先是笑出聲來,稍後,說道:“我第二次下山的時候,陸二小姐真對我說了聲‘謝謝’。”說到最後幾個字,聲音小的連他自己都聽不清,好似嘟囔。說完後,又稍稍提高聲音,道:“這事,還真讓那個臭小子說準了。”


    呂不群正色道:“原話,陸家丫頭說的原話是什麽?這很關鍵!”


    “光頭,謝謝你。”範見仁說完,眯著眼睛看向呂不群。


    呂不群淡淡一笑,道:“這事,已然有了眉目。唔!從這事來看,小仁比小衝強呢!”


    “什麽?”範見仁驚聲道,“我什麽時候淪落到與他相比較的地步了?以後說話注意點!”


    “謫仙盟的純陽子,最近幾年聲威突起,已全權執掌一洲。有傳聞說,純陽子將會是晉升至真君的最年輕一人。他的得意愛徒重陽,又是五星連珠之才,才貌雙全。重陽年僅十六歲,卻已閉關四年,現在的修為無人知曉。至少是神意境了吧!”月珠長老擔憂道,“隻怕這事沒有譜。”


    “天才很了不起?”呂不群哼了一聲,道:“我們靈寶峰的人,偏偏贏的就是天才。純陽子那老東西,不是什麽好鳥。再說了,如今的謫仙盟,仙位身份的倒有八人,可那真君身份的僅有四人,那有那麽容易讓他晉升。”


    “先不說這事。”月珠微一搖頭,道:“仁兒,把你們來甘洲的情形,給我們說說。待我們追查一番後,也好早些迴宗門。”


    範見仁打開酒壇,小抿一口,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


    “薩滿、魔教中人、陸家下人、地肺山、石猴、黑衣麵具人、陸承嗣。”呂不群拆解道:“等於說,鶴軒的行動,對你來說是空白的。這期間,那怕是你們相聚後的那個晚上,都可能發生太多的事。以鶴軒對鴻蒙奇人異人的了解與掌握,他完全可以打探到準確的消息。這裏麵一定是缺了什麽東西。”


    範見仁道:“沒有。那個臭小子,很無聊的。我定是沒什麽遺漏。”


    月珠道:“你九叔判斷的沒錯。究竟是什麽導致的,鶴軒正麵出擊,對雲家的勢力痛下殺手,誅戮殆盡。”


    “這我不知道。”範見仁沉吟片刻,道:“鶴軒說過,在我第一次上昆侖閣之間,他去過昆侖山。剛好被這場雪擋了道。”


    “他是在撒謊!”呂不群笑著說道,“不過,這事鶴軒沒做錯。這孩子的心性如此神異,將來的成就真是讓人膽寒。要我看,同輩中的其他人全綁一塊,也抵不過他。”


    月珠道:“你是說,鶴軒去昆侖山的時候,又一次遭遇了雲家的追殺?”


    “定然如此!”


    “這還真有可能。”範見仁道,“他現在就是個廢物,竟然是‘無天之才’。這事傳出去,恐會令宗門蒙羞。”


    “哦?”月珠眉頭微蹙,看向呂不群。


    “一個被蕭九仙從四歲開始收在門下,精心傳授五年的人,怎麽會是‘無天之才’?”呂不群直接否定道,“我懷疑,這事恐怕與那東西有關。”


    “冰穹?”


    “不錯!他定然是追尋先祖腳步,去了冰穹。甚至……”


    “這場風雪,是因冰穹異變而引起?”


    “完全有可能。大嫂,我們得過去看看。”


    月珠長老點點頭,道:“要不,現在就過去看看?或許,鶴軒亦在那裏!”


    範見仁一怔,道:“走、走、走,我要找到那個臭小子,問清楚地肺山究竟是怎麽迴事。”


    正在此時,有人敲門。範見仁開門一看,竟是店掌櫃。他剛要說話,卻被呂不群攔下。


    呂不群道:“老戴,有事?”


    “本店剛剛接到消息,仙盟城中六環道往外,被人無情血洗。這些被誅戮的人,多是各方勢力安排的暗子。不知你這位元始門下的呂長老,有沒有興趣前往一看?”


    “是雲家的吧?”


    “不全是!”店掌櫃輕歎一聲,道:“此人之手段、之魄力……當今之世,恐無人能及。”


    “別含沙射影,冤枉人!”呂不群擺了擺手,待店掌櫃走出房間後,道:“大嫂,你相信嗎?”


    “他雖然心狠手辣,但也是絕頂聰明的人。這個時候,他如何會為自己處處樹敵?難道說……”


    “有人與他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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