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遙想先祖之榮耀,心馳神往,一如昨日重現,久久不能迴神。須臾,一個聲音將他拉迴到了現實。


    “師伯,還差多少?”


    甘洲境內,萬千山脈,當以昆侖、峨眉、青城、崆峒為首。青城、崆峒,本是鍾靈毓秀之勝地,卻因“天瘴”的存在而閑置。縱使人族修真界興盛數萬年之久,亦無任何人亦或是生靈能穿過“天瘴”,進入那兩座山脈中。


    曾有人族大能嚐試,皆是去而不返。曾臨近而放棄的人傳出消息,天瘴之下,白骨累累。久而久之,那裏成了人族修士望而卻步的禁地。或許,幸運的是還有昆侖、峨眉兩大洞天福地,給了尋找機緣的修士一線希望。


    自古以來,昆侖與峨眉都沒有孕育出獨霸一方的巨派世家。如今的昆侖閣、瀟湘庵,皆在兩大山脈之一角,隻用其名,不占其實其利。


    山勢自東南斜向西北,橫峰側嶺,綿延萬裏。若騰龍望天,氣勢雄渾,巍峨絕倫。素有“三山之外甲鴻蒙”之美譽。其東南起始之處,重山複水,奇峰傲骨,怪石嶙峋,山色風景錦繡如畫。其間一峰名曰“文玉峰”。


    文玉峰,幽奇險峻,猶如一顆五彩斑斕的美玉,鑲嵌在諸峰之間。兩千年前,一位姓陸的人族修士,因情之故遁入昆侖山脈,在此得到天道機緣,修成真果。於山麓中段,以大神通開辟出百丈方圓,布下守護禁製,傳下昆侖陸氏一脈。


    然而,不幸的是,陸氏一脈人丁凋零,且皆短命。直至第六世,才出了一位名叫陸栩的奇才,仿佛突破了一道魔咒,如始祖般修成金丹大道,中興祖業,威名遠揚。因他之故,世人漸漸將文玉峰稱之為“昆侖閣”。


    清晨,昆侖閣上空霞光升舉,祥和寧靜。層疊有致的三排樓閣,不失莊嚴輝煌。此刻,樓閣前的廣場上,二十餘名白衣弟子專心練劍,整齊劃一。一位中年人來迴走動,細心指點,那怕是極細微的差池,糾正得極其仔細。


    一刻後,匆匆走來一位老仆人,低語幾句。中年人點點頭,轉身對為首的一位弟子吩咐幾句,便與老仆朝第二排的中間大堂走去。


    “晚輩拜見陸前輩!”他剛進閣,一位白衣光頭的少年起身,恭聲道:“承蒙前輩悉心照顧,晚輩已然痊愈。晚輩感激不盡。”


    “範公子多禮。”陸承嗣示意範見仁安坐,道:“若不是公子出手相救,小女早已遭歹人之手。要感謝的應是我陸家。”


    大堂上,還坐著一位中年美婦,笑意盈盈,道:“範公子身份尊貴,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見諒。我昆侖閣無甚名貴之物,唯有‘淡清果’可為外人道。我已著家人準備,聊表心意。”


    “前輩言重,晚輩斷不敢當。”範見仁神色坦然,道:“身為晚輩,於昆侖閣做客,實屬三生有幸。晚輩下山遊玩,並無準備,隻是隨身帶了點茶葉,權當是叨擾之資,請前輩笑納。”說罷,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茶封,雙手拱到陸承嗣前麵。


    陸承嗣微一猶豫,接過茶封,輕輕放到桌上,道:“果真是真人之後,巨派弟子。這份修養,令陸某汗顏。這‘九傾’茶,可是鴻蒙最盛名的靈茶之一,陸某受之有愧。”


    範見仁道:“救命之恩,晚輩終身難忘,往後當以重報。晚輩實不忍心繼續叨擾,今日便告辭。”


    陸承嗣稍做挽留,但範見仁去意已決。他直到離去時,亦未見到陸地香。夫婦二人隻好親自送他下山,淡清果之事亦顧不得。待走出險地,目送範見仁遠去,夫婦二人才迴轉。迴到大堂後,陸承嗣的臉色突然一變,出神地看向夫人。


    “看了幾十年,還沒看夠?”


    “若上天賜我五百年,我定會一直看下去。”陸承嗣笑著說道,可很快他的笑容消失,珍重的拿起那個茶封,自語道:“難道說,那是一次真正的巧合?”


    “什麽巧合?”夫人不解的問道:“一包茶葉,又不是多大的人情。要依我,這茶葉絕不能收。你收它做什麽。”


    “這茶葉隻有九兩。‘九傾九兩,茶花滿地香’,這不正是靈寶峰的傾茶之道?”陸承嗣搖了搖頭,道:“這根本是一封精心準備的禮物,而且是提前預料到‘淡清果’一事。少年行事,滴水不漏。的確少見。”


    “你是說,這是他與獨孤家的那位,親自策劃了英雄救美一事?”


    “斷然不是!襲擊香兒的是魔教中人,根本假不了。擊中範公子的乃是魔教的黑焰掌,也假不了。現在想想,根據小甜的迴憶,那真的是一次偶遇與巧合無疑。”陸承嗣沉聲道:“夫人,莫非,香兒真的與……”


    “我才不要一個禿女婿。”夫人略帶氣憤的說道,“除非你休了我,否則,我絕不允許我的女兒與那光頭來往。我可不管他是什麽來頭。”


    “罷了,不提這事,大家當作沒發生就好。”陸承嗣頓了頓,歎息道:“人家獨孤家,又出了一位蓋世奇才。而我陸家仍無傑出男兒。”


    “既然無傑出男兒,以後,讓女兒當家好了。陸氏祖宗可沒有定下傳男不傳女的規矩,你又何須那麽死板?”夫人輕聲一笑,道:“我的嬌兒與香兒,皆是須眉不遜男子的女中豪傑。將來的成就,唯有天空才是極限。至少,比自家宗門反複打壓的獨孤氏的那個臭小子,強上百倍、千倍。”


    “女兒當家,隻是為他人做嫁衣罷了!”


    “阿嚏。”


    “我呸,難道有人在罵我不成?呃,五天時間,師兄也該到離開昆侖閣的時候了!”


    “五天時間,那爺倆應該快到濱洲了。可我還是沒找到冰穹的入口。該不會被那老小子騙了?”


    昆侖山中段某一山峰的樹林內傳來自語聲。那人正是獨孤鶴軒,隻見他麵前放著一張地圖,正在細品美酒細觀地圖,仔細搜尋著什麽。一旁的小黃狗與小黑狼嗅個不停。樹枝上的小金猴吱吱亂叫。


    獨孤鶴軒抬頭看了看天色,收起地圖,小心翼翼的朝樹林內走去。洞天福地,往往亦是妖獸喜歡的地域。他能深入昆侖山如此遠,多虧花巨資換來的那張地圖。走出百餘步,獨孤鶴軒便將狼與猴子裝進獸籠,抱著小黃狗禦劍飛行。


    所經之處,看似彎彎繞繞,實則是順利的躲開了可能隱藏的潛在危險。飛出樹林,來到一座山穀前。山穀幽靜,峭壁懸崖,最凸起的兩邊山峰,似是兩支禿筆倒立。穀內傳來不均勻的水滴滴落聲。


    獨孤鶴軒稍自停留後,禦劍飛進山穀,緊貼著右邊的岩壁而行。行進間,他突然落地,立刻祭出一張符籙,隨即消失在穀中。


    “慈航峰的純陽玄明劍式!”僧衣人失聲驚道,旋即一閃身,急忙向樹林外逃竄。獨孤鶴軒收住劍勢,緩緩落地,朝那片樹林注視一會,才不緊不慢的朝穀內走去。他相信,那個離去的僧人一定會複返。


    “是你?”一個少女的聲音極是突兀的喊道,“你怎麽在這裏?”


    “噓!別大聲囔囔!區區一個毛賊,還用不到我師父出手!”


    獨孤鶴軒也是驚訝的有些懵了,他那想到在這裏能碰到鍾琴?一瞬間的疑慮令他迅即意識到了什麽,於是他默不作聲,很平淡的示意鍾琴安靜下來,別亂說。二人做出相識的樣子,並肩朝穀內走去。他能感受到,穀外樹林中的那雙眼睛太過疑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若沒高人照顧,真元境一重修為的人,如何能深入昆侖山如此深?


    “你師父真的來了?”鍾琴忍不住低聲道,“我爺爺倒是就在這昆侖山中。要不是我貪玩,不至於被那惡僧撞見。”


    獨孤鶴軒嗬嗬一笑,道:“你們也來尋找冰芝?”


    “是啊!不找冰芝,來這鬼地方幹嘛?”鍾琴醒悟道,“你……一個人,前來尋找冰芝,還能走這麽遠?”


    “我記得,鴻蒙界中已經有十年沒有冰芝的消息了,對不對?”獨孤鶴軒話不對題,說道:“因為它的消失,很多高品階靈丹都跟著絕跡。你說這些天地靈材,真的是與我人族的興衰有直接關係。要是將來有一天,鴻蒙界中的靈材消失殆盡,人族的輝煌是不是也要被中止了呢?”


    “應該是!”鍾琴道,“而且,我爺爺說,近三年來,冰穹的冰寒之力愈發逆天。金丹境修士亦難撐過三個時辰。所以,大部分修士已經開始拒絕尋找冰芝,隻有實在沒機緣的人,才來此地碰碰運氣。”


    “也就是說,你認識前往冰穹的路?”


    怪石林立,或如峭壁,或如鈍刀,或如巨筆。屹立於天地之間,威壓一方。陰沉的笑聲中,它們似被賦予了生命,猙獰之象下,恐怖之意漸濃。


    獨孤鶴軒活動了一下筋骨,輕聲一笑,道:“師兄,運氣不錯。看來,你的這段姻緣,十有八``九是要成了。”


    “能打贏不?”範見仁怔怔地問道,“陸家家主,怎麽說也是一位神意境的修士。這事……要不,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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