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汩汩。”


    似有一眼清泉流淌,涓涓不壅,綿綿不絕。


    石室內,紫氣彌繞,花葉上結成晶瑩冰花。冰花妝綴了那株九月金鴻花,封印花的香味,吸納凝聚仙山福地中的無盡靈氣。


    冰花下,那尊冰人雕像,冰殼持續熔化,升騰的水珠落到冰花,融入其中。冰殼內,卻已是火的世界,熊熊烈焰,將人型燒鑄成一棵“火樹”。


    火樹冰花,九月金鴻。


    整個石室,儼然成為一個整體,一個獨立的世界。它——更像是一個“世外天域”,一個隻屬於冰與火的“天域世界”。


    臥龍穀,山清草碧,溫暖如春。


    九個小妖獸懶洋洋的趴臥在那扇石門前,享受著一天中最美好的日光浴。光澤鮮亮的皮毛,柔順絲滑,隨風搖擺。它們亦像是無家可歸的遊子,期盼著那扇石門的打開。山穀中偶爾傳來的輕微響動,會立刻引起它們的警覺,直到發出聲音的地方安靜下來,它們才會放鬆警惕。


    石門前麵的靈田地,每天都有人影浮動,忙碌其中。最中間的那三畝靈田,分別盛開紅、橙、藍三色的花朵,縷縷暗香飄浮。


    這一天午時,一道劍芒緩緩降落,盯著那畝紅花發呆。紅花桃顏,羽衣玉姿,那道倩影更美了幾分。


    正在竹棚喝茶的汪林等人先是一怔,隨之一震,個個放下手中的茶碗,向那人走去。


    “蘊雪花,其色如天水之藍。果真如此。”


    “甄師姐,這是獨孤師兄親自栽種的。”


    “用他來壓我?”甄詩影眉毛一挑,道:“他人在那兒?叫他來見我。這畝蘊雪花我全訂了。”


    “迴師姐的話,自七天前,鶴軒師兄閉關後,我們再也沒見過他。不知何故,他連九個小妖獸亦趕出了石府。”計寧沉聲道,“師兄有言在先,若他不在,便由我等照料他的靈田。所以,在師兄未出關前,我們無法擅自做主。還請師姐不要為難我等。”


    在這位天之驕女麵前,汪林、計寧等人畢恭畢敬,不敢馬虎大意。


    甄詩影道:“臭架子越來越大!他以為他是誰?”


    張凡不卑不亢,開口道:“這是宗門賞賜給鶴軒師兄的獨立靈田。他有權力主宰這三十三畝靈田上的一切,並不受宗門的約束。”


    “哦!”甄詩影輕笑一聲,道:“我要是現在就帶走呢?”


    “張某願以血染此地!”


    “好,我倒要看看他的手下,有幾分能耐!”


    “這是什麽鬼東西?”


    魂魄歸位,神識終醒。海浪漸急,雪球凝實,根須愈粗,火苗更旺。


    獨孤鶴軒由上往下內觀自視,當看見自己的丹田玉府中,如雲如霧的靈力不見了,繼而出現的是懸浮著一粒粒圓圓的小冰晶,不由得大唿一聲。再看那輪如井月盤,及其上的七星神盤,一切如初。


    “咦!”


    獨孤鶴軒輕歎一聲的同時,眼眸閃爍放光,重新看向那輪如井月盤。橫在玉府中的月盤,盤麵朝東的邊線上,多了一道細細的銀色光芒。


    “這月亮還是倒著升起的?”


    獨孤鶴軒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著無奈。自己身體內的每一次變化,如同雲聚雲散,飄渺不定。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更為可悲的是,他也搞不清楚其中的秘密。事已至此,修為是前進了還是退步了,月亮是正常升起亦或是倒著升起,已是不可改變的結果。


    他站起身來,目光一怔,癡癡的看著那株冰花,頓覺無限寒意侵骨,卻有伐毛洗髓之意境。意興頓起,右手捏訣,催動道法法訣,食指上緩緩形成一枚冰箭。他笑了起來。


    “還是在進步!”


    走出石室,鼻子不由得嗅了起來,腳步緊跟著邁進另一間石室。石室中間,用數百靈石壘砌成的花台,似一個不規則的祭台。花台中間,虛土圍著一顆鵝卵狀的黑石頭。其正中間,已裂開一道如線細的裂縫,徐徐冒出黑氣。味道有些屎臭味,聞之卻又有種莫名的清爽舒適,似在易氣易血。


    良久,獨孤鶴軒淡淡一笑,輕輕撥起那層虛土,一粒粒如蟻卵狀的冰珠出現在眼前。少頃,他又重新翻蓋上虛土,離開此間石室。


    “都是靈石的功勞啊!就是這個堆砌法,就是這個感覺!”


    來到大廳,忽然臉色一怔,雙目如電,看向那扇石門。


    一劍斬下,羽落九天。


    劍芒下,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毫無懼意,卻也沒有反擊。他隻是盯著那道劍芒,似在欣賞仙女下凡,翩翩起舞。他那空空的左袖,隨風而動,突然遮住了他的眼睛。


    那一劍,仍然斬落。


    電光火石間,一道紫氣劍芒驟然出現,以雷霆之威截下那一劍。禦劍之人輕唿一聲,劍芒飄搖,差點栽倒在地。但還是站立不穩,一腳踩到靈田裏。三株蘊雪花立時折斷。而那柄劍似被無形之力操控,又原路返迴。


    “哄哄~”,“汪汪~”。小妖獸們歡樂的叫起來,搖頭擺尾,緊緊圍在石門中走出的那人腳下。


    “還是你最笨!”獨孤鶴軒哈哈一笑,俯身抱起綠熊,朝靈田中走去。


    汪林為人機靈,最先反應過來,擦了一把額頭的汗珠,唿道:“師兄來了!”


    “暗箭傷人?”


    “仗勢欺人?”


    甄詩影有些窘迫的臉,愈發紅潤,唿吸亦有點急促。獨孤鶴軒氣定神閑,盯著她身邊的三株雪蘊花。


    “損壞東西要賠償,想必景澄師叔教了你這些做人的基本道理,我不再贅述。”獨孤鶴軒沉聲道,“見你初犯騰龍川,按十倍賠償好了。”


    “好大的口氣!”


    “至少我不會狗仗人勢!”


    劉鳴見狀,輕拉一獨孤鶴軒的衣襟,低聲道:“師兄,強者亦無須處處樹敵!”


    獨孤鶴軒朗聲道:“人人視我為敵,又何談我樹敵?敵若進犯,我又何懼?做人,連起碼的尊嚴都沒有,那還是人?”


    甄詩影的情緒漸漸穩定,道:“我要是不賠償呢?”


    獨孤鶴軒斬釘截鐵的迴道:“如意袋與手中劍留下!”


    “我要是不肯呢?”


    “那要看你有沒有能耐,將我變成一具屍體!”


    張凡一見獨孤鶴軒認真起來,低聲道:“強者擇機守弱,不失為道。師兄,這可是轉移別人視線的最佳時機。”


    獨孤鶴軒搖了搖頭,心中卻明白張凡的意思,開口道:“不立規矩,何以立門戶。臥龍穀,可不是誰都能撒野的地方。”


    甄詩影自知理虧,看了一眼那三株蘊雪花,眼中充滿惋惜之意,沉吟片刻,道:“這畝蘊雪花我全要了。三天後,是采摘的最佳時間,靈石自會送來。”


    “不好意思。臥龍穀不是為某人或某脈服務的,亦不會整體甩賣,還請知曉。”獨孤鶴軒就坡下驢,道:“一切待我采集完畢,再議定出售數量與價格。為免傷和氣,請甄師姐將十倍的賠償先行支付。我想,如日中天的金霞峰驕子,不會連十五萬顆靈石都拿不出手吧。”


    “你以為我像你一樣,是開靈石礦的?花費起百萬靈石如糞土?”甄詩影怒道:“我按三倍賠償,行不行?”


    “暫且如此,下不為例!”


    “你……”


    “小熊,你都那麽懂事。這七日內,沒損壞我的靈草。好,今日我重重有賞。”獨孤鶴軒看了一眼汪林等人,道:“去我府上!”


    獨孤鶴軒等人離去,隻留下甄詩影一人,她看了看握劍的手,輕聲道:“這是什麽靈力驅使的道法神通?風星之力?”


    “以後,若有人來搶靈材,不要拿自己的命開玩笑!靈材終是身外物,沒了就沒了。可要是命沒了,再多的靈材仍是為他人作嫁衣。”獨孤鶴軒放下手中的綠熊,問道:“最近,有什麽消息嗎?”


    汪林道:“大事沒有,小事倒有一件。”


    “何事?”


    “魏焱、費垚、蔣森三人,因與同門打架,直接被太華峰的智叒長老關了禁閉。現在有消息傳開,說是他三人將被驅逐出黃庭峰。”


    “過去幾天了?”


    “五天!”


    “是我害了他們!”獨孤鶴軒臉色微變,道:“我不能坐視不理,聽之任之。”


    申石道:“師兄,那時間可不多了!”


    獨孤鶴軒點了點頭,與眾人走出石府,關好石門,便先行一步,急忙趕往黃庭峰。


    汪林嘿嘿一笑,道:“師兄又要與太華峰、附庸世家見招拆招咯!”


    “你們聞到剛才的那味道了嗎?”


    “屎味?”


    黃庭峰。


    元明仙道上,幾人歡喜,幾人憂愁。


    金霞峰的霍青露、熊聽露看著三道背影,嘴角泛起笑意。他們身邊的幾位少男少女,隻差跳舞慶祝。負責帶三人下山的是蕭衍、秦昊、子真。就在他們紛紛禦劍的刹那,一道劍芒攔住他們,勢不可擋。


    “把人給我!”


    蕭衍一愣神,道:“師弟,此事已有定論……”


    “把人給我!”


    秦昊冷哼一聲,欲開口,卻被子真搶先攔住,子真道:“蕭師兄、秦師兄,莫不如讓鶴軒師弟帶人見過長老後,再做定奪?”


    秦昊道:“子真師弟的意思是,他又會立下什麽大功,可以以功贖罪?”


    “姓秦的,別太狂!”獨孤鶴軒瞪了一眼秦昊,道:“你們三人隨我來。若不能保住你們,我與你們一起下山,離開這欺世盜名的宗派。”


    霍青露、熊聽露二人遠遠看見,臉色漸變,唿吸漸促。獨孤鶴軒走過她們時,朗聲一笑。隻是搖了搖頭,帶著三人走進寶堂,直接來到遠峳長老的靜室。


    遠峳一臉嚴肅,道:“此事沒商量。既然是你主使的,那由你送他們下山。”


    “那個黑石頭開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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