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玻璃真的是個力氣活。


    夜晚的風很柔,又涼,落在少年因為運動而落汗的背上,散了八分燥意。


    沈淵也累了,同樣靠在窗台上,見他來迴捶著胳膊,嘴唇翕動,「後悔沒?」


    「沒有。」尉殊笑著迴他。


    「那你後悔嗎?」尉殊側過頭看他,仰頭吹風。


    沈淵一手將尉殊腦袋拖在掌心,「別掉下去。」


    整個動作隻在一瞬,等到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麽時,沈淵又快速抽迴手。


    空氣裏隻剩尉殊愉悅的笑聲。


    「你是不是也喜歡我?」他偏頭低聲,近乎俯在沈淵耳邊開口。


    耳邊氣息溫熱,順著耳骨一路向下鋪滿了整個的脖頸,沈淵耳尖一紅沒有說話,提著水桶就往廁所走,「都要掃廁所了你還鬧。」


    「這不是有你麽。」視線落在沈淵紅透了的耳尖,尉殊心情更好了,因為他很確定地知道沈淵喜歡他。


    就算沒有迴覆,但也沒有拒絕。


    沈淵提著水桶往廁所走,迴頭見尉殊還望著他笑,耳尖更紅了,偏又故作冷淡地開口:「過來掃廁所。」


    尉殊笑著上前,沈淵被撩撥的樣子真的好玩,長了一副冷淡的樣貌,被撩撥時卻純情的要命。


    隻是,尉殊站在走廊廁所門口摸了摸下巴,眼神十分拒絕,有些不確定地開口,「這個廁所……是都掃嗎? 」


    「男廁,你想什麽呢。」沈淵白了他一眼。


    尉殊識趣的閉嘴。


    把水桶往地上一放,沈淵推開廁所的門,意料之中的一地菸頭。


    尉殊上前,視線從沈淵肩旁穿過,看著一地菸頭皺眉,「這麽多?值日生中午不是掃過嗎?」


    「一到考試犯菸癮的就多了。」沈淵見怪不怪,從一旁拿出掃把和垃圾鏟掃菸蒂。


    尉殊提著水桶把汙水倒下去,嘆了口氣,「還好隻有一個廁所,要不我今晚會死這兒。」倒完水,洗好抹布往水桶邊一搭,尉殊打了個哈欠,「困了,果然人累了就想睡覺。」


    「馬上就完了。」沈淵把廁所裏的菸頭掃完,又收拾了裏麵的垃圾打包好,迴了尉殊一句。


    尉殊拿著廁所的拖把在水池裏沖,嘆了口氣,「今天一過,我半個月都不想擦玻璃了。」


    沈淵深表贊同:「我連玻璃都不想看。」


    尉殊想了想自己可能看到玻璃可能也反胃,便「嗯」了一句,剛說完困勁突然上來了。


    尉殊精神萎靡,聲音懶散又帶點不知覺的軟,「我感覺我迴家倒頭就能睡。」


    落入耳邊的聲音十分纏綿,一字一句間似乎帶著無數牽扯,沈淵抬頭,就見尉殊抱著拖把,手上也不動了,眼皮半耷著,像是要睡著。


    沈淵放低了聲音:「沒睡著吧。」


    「沒……就是突然困了,太無聊了這個。」尉殊說著揉了揉眼,強撐著眼皮,搗了兩下手上的拖把。


    從口袋裏掏出因為擦玻璃摘掉的手錶,看了一眼時間,「還有六分鍾就下晚自習了,咋倆收拾完教室可能都空了。」


    又想起了那一千字的檢討,尉殊從水池裏拎出拖把控水,「明天晨會作檢討的的就咋倆嗎?」


    「還有幾個,校內鬥毆。」


    「又是校內鬥毆,我每周聽他們上去說什麽不應該打架,破壞了班級團結,造成了不好的影響……結果不是照樣打,有幾個人我怎麽周周見呢,檢討都是同一份兒吧。」


    從尉殊手裏接過控好水的拖把,沈淵唇角揚了揚,不置可否:「有可能。」


    易文成走之前視察了一下兩人擦的玻璃和地板,走廊沒見到人,就找到了廁所,剛來就聽尉殊吐槽,也笑了。隻是他習慣了憋著,十分自然地板著臉走近,往門口一站,「我看了一下玻璃和走廊,挺幹淨的。趕緊把廁所收拾了,明天去念個檢討,這事兒就算翻篇了,以後就別想著翻學校門了。」


    尉殊懶得迴應,點了點頭。


    尉殊點頭了,沈淵卻沒說話,易文成看向沈淵,「還有沈淵,你以後就別湊熱鬧了,一個人的罰變成兩個人的罰,這是什麽好事嗎?還要好兄弟共同分擔一下?」


    沈淵掃了一眼易文成:「知道了。」


    「知道你們累,迴去檢討別忘了。」易文成說完就出去了。


    易文成剛走,晚自習鈴聲就響了,人群蜂擁而出湧進廁所,沈淵拖到一半的地板瞬間被帶出無數腳印。


    尉殊直接放棄,手上拿起的幹拖把一扔,「別拖了,等他們解決完再說。」


    「殊哥啊。」有隔壁班的人認識尉殊,臉上笑了一下打招唿,說著往裏麵走,看到了拿著拖把在裏麵的沈淵,頓時縮了縮脖子,「淵哥怎麽也在。」


    沈淵拿著拖把站定,笑著看他,磨了磨牙:「外麵罰站的時候的你不知道啊。」說完把拖把靠牆一扔,對廁所裏的眾人開口:「趕緊解決,然後滾蛋。」


    尉殊在走廊找了個窗口趴著,拉開了窗台。


    晚秋時分,風輕也冷,但少年火熱,竟也感受不到涼意。


    「這邊是不是會有那種很大的雪,能落一地的那種。」尉殊其實知道,但他就是想問,他想起了這所學校裏的「去年冬天」。


    大雪鋪了一地,棉被似的,但他忘不了那上麵曾經躺過沈淵,還有沈淵受的傷流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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