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嫿後退一步,又將披風攥得嚴絲合縫。


    她啞著聲:“之前,不敢承認拿了主君的寐衣,是因衣裙……破了,隻能拿了您的袍子裹身離開。不小心在路上被樹枝劃破了衣袖,就、就繡了個花修補下。”


    慕君衍盯著寐衣一言不發。


    顧嫿急忙道:“如果主君不滿意,我可以賠您一件。”


    “賠?”


    慕君衍懶懶抬眸,一幅你拿什麽賠的表情。


    顧嫿聲如蚊嚶:“現在賠不起,我沒銀子,我、我可以……”


    聲音越來越小,臉越來越紅,委屈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慕君衍:“……”


    他做了什麽嗎?


    怎麽搞得好像他欺負了她似的。


    慕君衍心火蹭蹭直冒,直接站起來,朝門走去:“繡工還不錯,不用賠了。”


    顧嫿暗罵自己慫包,哭什麽。


    趕緊抹了眼淚跟上去:“我女紅還不錯,可以為主君做衣裳,主君喜歡什麽花……啊!”


    她一頭撞在堅實的胸脯上。


    這人幹嘛忽然轉身啊!


    顧嫿後退一步,揉著額頭有點憤憤,抬頭看他。


    沒想到慕君衍拉開房門,側過身看著門外:“夜深人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有損你的清譽,迴去吧。”


    顧嫿愣了一瞬,鼻尖一酸。


    他不僅是頂天立地的男人,而且還是位正人君子啊。


    她不該算計他的。


    慕君衍半晌沒見動靜,扭頭看她美眸含淚,期期艾艾可憐巴巴。


    終是不忍,緩聲道:“沒事,一切都會好的。”


    他的聲音難得溫柔,顧嫿滿腔委屈化作眼淚無聲掉下。


    慕君衍不忍再逼她,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有需要就開口。其他的,隨真心便好。”


    他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讓顧嫿內疚又糾結。


    怎麽辦?


    ……裴姨娘的算計,顧宛如夫婦自私狠毒,她死後,她們夫妻舉案齊眉,坐享國公府的榮華富貴。


    他們憑什麽!


    她隻是為了活下去而抗爭而已。


    顧嫿猛然放開披風,張開雙臂撲進慕君衍的懷裏,緊緊的抱住他的腰,一聲不吭,眼淚掉得更兇。


    兩人都隔著單薄的衣裳,一涼一熱的軀體迅速傳遞著彼此的溫度。


    慕君衍僵了僵,胸前衣襟很快被打濕,微歎,緩緩將門關上。


    抬起顧嫿的下巴,逼她仰頭正對自己,看著她哭得紅腫的眼睛,像隻可憐的小貓,竟生出幾分不忍。


    明知她傷心至極,慕君衍自然不會生出其他心思。


    拉著她的手,走到軟塌前。


    顧嫿的眼淚被驚了迴去。


    他們在軟塌上翻雲覆雨依然曆曆在目。


    這是要直奔主題了?


    顧嫿羞澀之心湧了上來,猛然扭頭看向書架邊。


    先夫人的畫像不見了。


    暗暗鬆口氣。


    慕君衍鬆開她的手,指了指茶幾上的茶壺:“喝杯安神茶,冷靜下。我有話和你說。”


    顧嫿聽話的倒了一杯茶,雙手遞給慕君衍,一臉乖巧:“主君,請用茶。”


    慕君衍:“……”


    裝模作樣討好他,沒點真心。


    他揮了揮手,自己在軟榻上坐下。


    距離拉開,壓迫感和緊張感消失了些,顧嫿看他一眼,舉杯一口喝幹,心情頓時平靜下來。


    這一步,她必須走。


    他若肯幫她,她會在這十幾天裏盡力服侍他。


    僅此而已。


    待他再次北上,他們之間不會再見。


    慕君衍看她情緒似乎穩定了,慢悠悠問:“你真想跟我?”


    背對著燭火的顧嫿,被淚水洗刷過的眸瞳卻亮得驚人,覺得眼中有一股火焰跳躍。


    少女解開披風係帶,紫色披風滑落,向前一步,觸碰到他的膝蓋,毫不猶豫的點頭。


    眼前一片雪白。


    慕君衍這才發現,顧嫿披風下僅穿了一件小衣和寐褲,燭火下,單薄的雪白絲綢明顯的透出肉色線條……


    他周身的血液頓時沸騰起來,神色未變,淡漠的眼神一寸寸的掃過,從她的玉頸、裸露的香肩,到玲瓏柔峰,盈盈一握小腰。


    膽子大了?


    顧嫿被他這樣審視,頓時覺得羞赧,剛想用手擋住,卻被他一把拽住手腕拉開。


    他的聲音頓時低沉而嘶啞:“你想跟我,是想讓我庇護你?”


    顧嫿眼睛不敢看他,老老實實點頭。


    在這種精明能幹的男人麵前,掩飾說謊反而沒用。


    慕君衍剛燃起的火焰滅了點。


    果然,勾引他隻是求個庇護。


    慕君衍鬆開她的手,語氣變淡:“我不納妾,不娶妻。也不會無緣無故庇護一個女人。何況,你是我兒的小姨子。”


    小姨子三個字刺痛了顧嫿。


    臊得慌。


    顧嫿沉默一瞬。


    緩緩在他腳邊跪下,一雙柔軟無骨的玉手放在他膝蓋上,殷切崇敬的眸瞳閃爍著光芒。


    “妾隻求跟在爺身邊,做奴婢侍女都行。”


    稱唿都變了。


    少女烏發紅唇,眼眸純淨如水,卻偏偏讓人無法控製欲望爆發,欲罷不能。


    這樣的女子,天下男人都難拒絕吧?


    慕君衍聲音愈發低啞:“做通房?”


    顧嫿緩緩點頭:“可以。”


    “通房都不可以呢?”慕君衍眸色深幽。


    沒名沒分跟著他,那就是個玩意而已。


    顧嫿僵了僵,控製不住淚水又覆上眼眶,用力吸鼻子,努力不讓眼淚落下。


    那可憐卻故作堅強樣子實在可憐。


    慕君衍鬼使神差的伸手撫去她眼角的淚珠,緩和了聲音:“因為你和顧宛如的關係,你待在我身邊,隻能是顧家二小姐。你懂嗎?”


    若是將她納了,她將來如何在顧宛如麵前自處?


    女孩子無媒苟合,終身都抬不起頭來。


    就算他護著她,她自己承受得了世人的目光和惡毒的唾沫星嗎?


    慕君衍於心不忍。


    顧嫿當然明白。


    慕君衍若是公開收了兒媳婦的庶妹,輿論都會淹沒他們,更會影響慕君衍的名聲。


    身為大梁國第一國公,慕君衍自然愛惜羽毛。


    名分這種東西對她沒有任何意義。


    她要的是活下去。


    做慕安的通房,沒有出頭之日,唯有日日被人踐踏。


    做慕君衍的女人,起碼文瀚軒的人、周芷蘭和周大管事對她發自真心的好。


    起碼,慕安和長姐會有所顧忌。


    她沒有任何砝碼交換,唯有身子。


    顧嫿點頭,聲音輕柔:“懂的。妾不要名分,隻求爺憐惜。”


    少女聽話的樣子越發惹人憐惜。


    慕君衍微蹙眉。


    她真的懂是為她好?


    “你迴去吧,想明白再……”


    “今日,妾沒吃酒。”


    顧嫿大膽覆上他的大掌,低啞的聲音透著誘惑。


    慕君衍眸色暗了暗。


    男人原始的欲望又該死的湧上來。


    他見過形形色色的女人,從來沒有這樣失態過,為何偏偏看到她,總是克製不住?


    難道是因為,是她打開了自己男人蓬勃感官的閥門。


    他是壓製太久,厚積薄發?


    她並不像很有心機的女子,從那晚欲生欲死,到後來的她像隻純潔小兔子,能拋棄女人最看重的清白和廉恥,便是走投無路了。


    被人調換身份,十七歲間,本該是金枝玉葉的她挨餓受凍,遭受暗刑,可憐她自己還不知道。


    母女日日相見不相?認,想想都讓他這個大男人覺得難受。


    一個弱小女子是如何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


    但她勤奮好學,寫得一手好字,學得極好的女紅。


    平日,她還與汴京一個小書肆合作,抄寫書生們愛看卻買不起的書籍,同時做女紅換點銀錢。


    她還會偷偷抓藥給自己療傷。


    這樣受盡苦難還努力活著的女孩子,用清白之身,隻求不做慕安的通房,而來勾搭他?


    此事,還是不通。


    她想得到的應該不止這個,如野心太大,他不可能答應。


    慕君衍:“你隻是想讓我庇護你,沒有他求?”


    顧嫿點頭。


    他不信,小丫頭沒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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