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踏雪知道她娘最迷戲曲,過去卻苦於住在阜鎮那小地方,一年到頭也不見一個戲班子在鎮上停留。


    王府有個很大的戲台,為此,盛踏雪延請了京裏最有名的戲班子,從初一到初三,連續三天在王府演出,專門演給煙氏看。


    當然,隻要是府裏的人,這三天也是愛怎麽看就怎麽看,完全不受限製。


    煙氏樂嗬嗬的,年夜飯都多吃了一碗,後來揪著侍候她的丫頭說個沒完,哪個旦角的扮相多麽的叫人迷醉,哪個角色簡直就是萬人迷……完全是一副如數家珍的神情。


    在府裏用過年夜飯,聞人複換上朝服,盛踏雪則是換上誥命冠服,相偕去了皇宮。


    一般來說,皇宮的除夕夜是要大宴群臣的,而一年中,皇帝與皇後及嬪妃們共同吃飯的機會幾乎是沒有,隻有趁著除夕才能真正吃個團圓飯。


    而這團圓飯同席的還有許許多多的大臣。


    襄親王偕王妃赴宴,勳威帝、皇後和嬪妃,還有文武大臣都投注了程度不一的目光,許多的眼光帶著高人一等的惡意,就是想看看這市井出身、據說還在龍蛇混雜的街市上賣過脂粉和雞肉的王妃在這麽個場合,會不會有嚇昏或者腿軟之類的丟人現眼事件出現。


    可惜,那些人都失望了,盛踏雪將秀蘭姑姑教導她的宮廷禮展現得完美,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來。


    拜見過勳威帝、皇後之後,兩人賜座於下首,聞人複的地位明顯是在眾皇子之上的,畢竟他與皇上是同生共死的親兄弟。


    因為是除夕夜,文武大臣們開懷暢飲,觥籌交錯,熱鬧非凡之餘還不忘發表應景的詩文,歌頌皇帝功德,周圍交好的國家也都有派出使節來同樂,宮殿之內,歌舞升平,喜氣洋洋,山唿萬歲的聲音不斷。


    樂聲方歇,待又起新音時,原先獻舞的女子全部退下,一名身材高婀娜的舞娘身著五彩薄紗舞衫,突然舞進了席間。


    她臉上蒙著與身子同款的薄紗,翩翩起舞,舞姿曼妙,飄然轉旋如雪片般輕盈,嫣然又似遊龍驚鳳,不說文武大臣都看直了眼睛,勳威帝也放下了手中的杯盞。


    當那舞娘揭開麵紗謝恩時,勳威帝的眼神就變了。


    皇後和嬪妃們的臉色也變得非常難看。


    宴席結束,溫故湊到聞人複身邊說了幾句話,然後退下。


    聞人複替盛踏雪披上白狐毛滾邊的細裘海棠鬥篷,她微仰著脖子讓他將帶子係好,然後他牽起她的小手,「皇兄和皇嫂今夜大概都沒空再接見我們了。」


    「哦?」盛踏雪眼珠轉了下。「是因為那個絕色的舞娘?」


    「我們家王妃好聰明的腦袋。」他點了下她的鼻子。


    既然他誇了她,她不妨再往下猜。「那舞娘是你安排的?」


    「何以見得?」


    「我猜的嘛,不過王爺都不怕皇上發現了跟你急?還有,我不懂王爺為什麽要這麽做?」


    「王妃可明白什麽叫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王爺這是替我出氣?」她立刻懂了。


    「今夜夜色迷人,不如你我踩著夜色出宮?」聞人複輕笑出聲,岔開了話題。


    「那得勞駕王爺帶路了。」


    他又將鬥篷後的大兜帽替她戴上,一下她半張臉都埋在裏麵了。


    「要戴暖筒嗎?」聞人複問道。


    「王爺的手比暖筒要暖和多了。」


    她主動去勾他的胳臂,她知道他的腿不利索,在雪地上行走更要小心,兩人勾靠著,他走起來會舒坦許多。


    整個崇明殿的侍衛都看見襄親王和襄親王妃甜蜜恩愛的模樣。


    宮裏的甬道很長,宮牆又高,走在其中隻看得見長條狀的天空,不知從何處伸展出來的光禿禿的梧桐枝枒上棲著皎潔的月亮。


    「如果我說,這一世我隻當一個閑散王爺,你會失望嗎?」


    「為什麽要失望?」


    「你真的和別的女子很不一樣。」


    「沒什麽不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重活一世,如果還對名利欲望執著,那就真是白活了。


    聞人複沉默了,卻更拉緊她的手。


    「這是我第一次到皇宮來,隱隱有一種被壓迫感。」她閑聊似的說。


    多少女子為了一個男人在這座宮殿裏埋葬了一生,人性在這裏備受考驗,構陷謀害、勾心鬥角、爭權奪利,都是皇宮的日常。


    住在這裏的人怎麽正常得了?


    兩人走出宮門,一旁兩排的官衙立見。


    「這裏,就是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聞人複站定。


    那是一處毫不起眼的轉角,一株老梅樹淩寒綻放,像白玉帶似的,抬眼望去,是重重迭迭的重樓。


    她聽懂他說的是重生前的那一迴。


    但一來因為她對兩人那迴的交會不複記憶,二來她想和他共創記憶的是這一世,索性甜甜的揚笑引開話題——


    「我們迴去吧,我想家了。」


    已經很懂她的聞人複也迴以笑容,「咱們迴家。」


    一對璧人緩行而去,在鋪了薄薄一層霜雪的地麵留下淺淺的腳印……


    夜色深沉,炮仗煙花的聲音都遠了。


    瞻霽堂的淨房中煙霧繚繞、熱氣騰騰,讓人彷佛置身雲霧中。


    湯池旁隻有幾盞宮燈和夜明珠,被煙霧一蒸騰,光線更顯昏黃。


    男人散著長發慵懶的靠在池壁上,盛踏雪放輕了腳步,走上前去,在他身邊蹲下,手上的絹布披上他赤裸的肩膀。


    聞人複從水中伸出長臂,攀上她的,然後偏過臉在她柔軟的手上輕嗅了一下,「娘子這是想為夫的了?」


    「是怕你在湯池裏泡太久,來喊你該起了。」盛踏雪聲音帶著嬌嬌的語調。


    她向來不太主動,難得如此嬌軟,聞人複心裏一片酥麻,身下很快有了反應。


    他的手撫上她的臉頰時,是不同於方才的灼熱,幽深的眸子裏更見不加修飾的炙熱欲望。


    兩人是夫妻,至今還未圓房,夜夜和她同睡一張床,他是再正常不過的男人,夜晚時常因欲望而難受不已,可又不敢真的造次;想分房睡,他又舍不得她那馥香柔軟的身子,矛盾極了。


    湯池內煙霧繚繞升高,增添曖昧氣氛,加上氤氳的熱氣,聞人複決定,他若是繼續理智下去就不是男人了,他雙手一撐,從湯池裏站起,邁出湯池,打橫將盛踏雪抱了起來,很快步出淨室,把人放在床榻上。


    當聞人複纏著盛踏雪,她確切的體會了一把男人真正想要的時候是怎樣的急迫。


    不過,這些還隻是聞人複的前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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