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大驚失色,一個箭步上前,掀開門簾,小迷已經歪倒在車座上。


    夜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她唇角的血跡。


    “二位施主,這是……”妙斐顯然對眼前的情況感到茫然,又有些驚恐,她試探著詢問道,“這到底是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夜雨喃喃道。


    他已有些六神無主,想不明白事情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師弟,我們先離開這裏。”犀沉道,“妙斐師太,多有叨擾,還請不要見怪。”


    夜雨茫然的點了點頭,他現在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麽了。


    犀沉拉著夜雨進了馬車的車廂,自己則轉身上了馬。


    車簾落下,立刻就變得一片黑暗,隻有一些光透過窗照進來,可這點光也被夜雨的身體擋住。


    悲傷這才湧了上來,像是東海邊那溫柔洶湧的海水。


    夜雨的手在顫抖,他終於緩緩抱起了小迷的身體。


    不,現在應該說那是靈心。


    靈心的身體仍有溫度,也依舊柔軟,她的雙眼緊閉著,表情很平和。


    若不是她嘴角的血跡,恐怕夜雨隻會認為他是睡著了。


    到現在他也不敢相信靈心死了,夜雨將手指遞到靈心的鼻端,卻沒能感覺到她的唿吸。


    她當然是死了。


    此刻,夜雨的心並不是很痛,因為他感覺自己的胸腔像是空了一塊。


    人到了最痛苦的時候,往往會覺得麻木。


    他隻感覺非常難過,黑暗的車廂猶如一塊幽靜的宇宙,這裏沒有旁人,隻有夜雨和靈心。


    夜雨凝視著靈心的臉,她的模樣他再熟悉不過。


    此刻,夜雨的眼前不斷閃迴著種種景象。


    靈心衝他迴眸一笑,靈心在海邊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頭,靈心在碼頭吹起笛子。


    靈心尖叫著撲過來,為夜雨擋住龍太子的攻擊,靈心在夜雨幾乎絕望時,堅定的抓住了他的手。


    也許她的情感都是假的,可迴憶卻是真的。


    夜雨無疑是喜歡靈心的,他像妹妹似的寵愛著她,雖然這段故事已經因為種種變化,而千瘡百孔乃至虛假,但夜雨依然是心疼她的。


    不管是那個辛苦的尋找著真正愛自己的人的靈心,還是那個付出了一切隻為報仇的小迷。


    現在,她們都已經成了一具安靜的軀殼,永遠的沉睡著。


    連帶著夜雨的心底,仿佛也有什麽東西被帶走了。


    馬車震動一下,停了下來,犀沉掀開門簾,驟然的光芒讓夜雨的眼睛有點刺痛,他下意識的偏了一下頭。


    犀沉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向多話的犀沉,在這個時候選擇了保持沉默。


    因為他知道,現在無論說什麽,都隻會讓夜雨更難過的。


    夜雨經曆了許多,也成長了許多,可這還是他第一次麵對死亡。


    不管小迷的真相是怎樣,在犀沉看來,“靈心”同樣是與夜雨很親近的人。


    而現在她走了。


    “師兄,我想哭。”夜雨低聲道。


    “那就哭吧。”犀沉道,“你要是希望我裝作看不到,也是沒問題的。”


    “不用。”夜雨道,“我……我雖想哭,卻也哭不出。”


    “哭不出也是正常的。”犀沉道,“人到了最難過的時候,有時是哭不出來的。”


    “我想不通。”夜雨道,“靈心她……明明已經想好了,為什麽又要去死呢?”


    “我也不知道,剛剛過來的路上,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犀沉道,“也許她是又改變了心意,或許還是報仇的想法占了上風,可又不想再讓你難做,因為她對你也並沒有自己說的那樣無情。”


    “不管是多麽複雜的原因,又為什麽要死呢?”夜雨痛苦的道,“隻要活著,還有什麽過不去的事情嗎?”


    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一刻也沒離開過靈心。


    她的神情還是那樣平靜,夜雨已經將她嘴角的血跡拭去。


    也許人離開了,真的就不會有痛苦了。


    可是這世間還有什麽痛苦是捱不過去的呢?她明明還在大好的年華,夜雨和犀沉也沒有追究她,有什麽事情是讓她不得不用死來逃避的呢?


    夜雨試圖從靈心的臉上發現些端倪,可她是那樣平靜,那樣安寧。


    這種安寧讓夜雨的心更痛,隻因他無論如何都想不通,昨天還在說著“即使這樣也無論如何都不會感謝你”的靈心,為什麽在今日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這其實隻有一種解釋。不管多麽不可能,也隻有這一種解釋。


    “師兄,我想起了我們在皇城那時候,你還記得嗎?”夜雨忽然道。


    “你是不是想說,我們那時離開皇宮後,路過了一座小小的尼姑庵?”犀沉問道,“我當然記得。”


    “那你還記得在尼姑庵發生了什麽嗎?”夜雨又問道。


    他的神情很平靜,可是平靜之下,犀沉敏銳的察覺,他的眼底好像有火焰在燃燒著。


    “我記得,我們在那裏發現了紅杏的屍體……”犀沉說到這裏,停住了話語,他看著夜雨,顯得有些難以置信,“你是說,你覺得靈心並非自殺嗎?”


    “對。”夜雨道,“雖然看起來很像,可是我絕對不相信她會尋死。”


    “你說的也有道理,如果昨天晚上她都沒有尋死的話,現在就應該不會尋死了。”犀沉道,“可是……女人的想法總是變化的很快,尤其她又是一個小女孩。”


    “不管她是女人還是小女孩,她首先都是一個人。”夜雨道,“她想活下去,我們都知道的,而且……她已經被我們打動了。昨晚她說的話你也看到了,我相信她不會騙我們的。”


    “說的也是。”犀沉的眉頭皺了起來,“一個人是不可能做到在任何情況下都偽裝自己的,昨天那種情況就是會讓人失去防線的一個狀況了,我和你的看法一樣,我想她昨天說的應該是真心話。”


    “如果她說的是真心話,她就絕對不會尋死的。”夜雨斬釘截鐵的道。


    “那麽,現在就隻剩下一個問題了。”犀沉看了靈心一眼,他的眼神變得有些悲憫。


    “什麽問題?”夜雨問道。


    “是誰殺了靈心?”犀沉一字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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