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六層,已經無法稱為是酒樓了。


    綠植盆栽,紗簾墜飾,甚至有絲絲幽靜的薰香氣味縈繞。屏風書案,室內寬闊到恨不得加上床榻供貴客休歇。


    領安以墨進門的小二沒有著急尋問所點菜係,站在一旁像是等待什麽。


    覺察到意圖的安以墨揚起輕笑,先前的拘束被笑容帶來的遊刃有餘替代,反客為主,自由在室內信步閑逛。


    舉手投足間的恣意恰到好處,摸摸圓桌,又擦擦窗沿,像極上級領導視察衛生情況。


    沒有一句評價,表情自始至終不曾改變,讓人摸不清來意,隻是耐心極好地等待著酒樓方的下一步行動。


    或許是三人無言的尷尬氛圍增加了空氣中瀰漫的沉重感,唯一自由的安以墨走到窗邊,推開摸不見一絲灰塵的窗子。


    進陣陣熱潮偷溜進房,吹散無聲的壓迫。


    六層的高度可俯瞰一切,走到窗沿邊放眼望去,大半的長安城一覽無遺。湛藍天際萬裏無雲,難怪日光刺眼。


    蜿蜒岔路兜兜轉轉匯聚到各自主幹道,連結起廣闊的京城。先前經過街道的來往人員全部進行大型洗牌,迎來新一批血液,如此反覆,往來不息。


    哪怕細微的一點點變化、苗頭,逃不過身在高處的安以墨的眼睛。


    原來蕭醉泊喜歡來酒樓的原因是這樣。


    俯瞰一切,萬物變化盡在掌控。


    除此之外,還有——


    和諧安逸、有條不紊,是他心中所求的海晏河清的小小縮影。


    盡管隻是表麵。


    但安以墨真真切切能夠感同身受撲麵而來的信息。


    或許這個朝代還沒有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或許,還值得他盡力挽迴。


    腳步聲匆匆,身著深色長袍的中年男人整理好唿吸推門而入,揮手招唿領路的跑堂夥計下樓,全權接手處理後續事宜。


    門被帶上,還以無人打擾的談話空間。


    久久沒聽見對方的搭話,安以墨整理完思緒,笑著轉身。


    來人目測不過四十,穿戴整齊,也正好看向他。看得出畢恭畢敬,卻無法忽視屬於一方領導者的感覺。


    安以墨憑欄遠眺時還能找藉口說不願打攪,眼下目光相對,即使未摸清來意,也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禮不可廢。


    躲不過去,中年男人作揖道:「這位公——」


    開口就聽得出是老油條。


    初次來訪直接把他請上最高vvip席,老闆都親自上陣了竟然在這裝不熟。


    安以墨懶得同人虛與委蛇,直截了當截斷老闆話語中的遮掩:「老闆認得我?」


    話是問句,但語氣中隻聽得出十足十的肯定。


    中年男人不由愣怔,尷尬一笑,隨即改口:「拜見王妃。」


    安以墨側身避開全禮,煞有其事地緩步走到房間中央放置的椅凳坐下,故意將主動權放在自己手中。


    老闆對他態度猶豫的理由無非兩點。


    一,知曉他名義上是蕭醉泊的王妃,無論如何都天然屬於蕭醉泊陣營,是同一線。


    如今盡管傳言版本多樣,沸沸揚揚,他安以墨切切實實站在這裏,作為效忠蕭醉泊的下屬,沒有理由對他不敬。


    二,也是直接導致他們對外立場模糊的主要原因:傳過信,有過暗示,然而蕭醉泊沒有任何明確的表態。


    安以墨眯起眼睛,大致能夠推斷出蕭醉泊的用意。


    首先確定的大前提有一點,蕭醉泊自始至終沒有啟用酒樓勢力的打算。


    這樣一來,故意讓上官朔向他透露出據點的意圖很好猜,且直接又大膽。


    真行。


    試探手法層出不窮。


    蕭醉泊的試探放在明麵,安以墨笑笑,扔出話頭:「店家怎麽稱唿。」


    中年男子抹了把不存在的汗,心底驚訝於安以墨一下猜準他的身份,而後解脫一般迴以笑意,答道:「在下方行。」


    「方老闆。」安以墨鄭重稱唿,「我上來一路瞧著酒樓人氣甚高,家大業大,想來經營至今十分不易。」


    方行一時摸不準意思,連聲自謙道:「哪裏哪裏。」


    「自然是不容易的。」安以墨意味深長重複並加以肯定,麵上的笑忽地和話語一樣點到為止,迅速被嚴肅取而代之,「老闆是生意人,平時酒樓裏來往旅客數不勝數,難保聽不得一些快人快語,奇聞異事。」


    話說到這裏,方行討好的笑容頓時僵住,全身緊繃,一雙聚精會神的雙眼滿是驚恐,看向不過才加冠的少年好似見到鬼怪。


    安以墨才不管方行在震驚蕭醉泊竟然會把消息漏泄於他,還是驚訝他為何會如此大膽直言不諱,顧自繼續道:「不過聽到什麽不重要,隻要不出去亂說,天大的事也能神不知鬼不覺過去。倘若不小心說漏了嘴……」


    大家都是聰明人,後麵的話用不著說滿。


    要說方行起初隻是三分不信,眼下便是八分懷疑。


    酒樓建起來將近整十年,其中心酸不足為外人道。在京城呆得越久,聽得越多,消息越靈通,他們便越是心甘情願,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成為蕭醉泊翻身的利刃。


    不久前,他們的確往安王府送去過一些小消失,均是石沉大海,一點迴信也無。


    沒有迴應也是最好的迴應,他們商討過,大致猜得出王爺的按兵不動,便日復一日盡職盡責繼續自己的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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