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晃道:“征討蠕蠕之戰,縱觀趙謙表現,其對崔浩忠心耿耿,唯命是從。但對父皇您,雖然舉止恭謹,但眼神之中,並無尊敬之意,更談不上效忠。不得不防。”


    拓跋燾道:“村夫麵前不離謙恭之態,王侯麵前不顯諂媚之顏。當今天下如此不卑不亢之人又有幾人?”


    拓跋晃道:“但他對大魏並無忠心。”


    拓跋燾道:“忠?天下何人忠?”


    拓跋晃道:“這……”


    拓跋燾道:“比他更加居心叵測之人如過江之鯽,你為何隻與他過不去?他辭官歸隱,不過是避免山木自寇、膏火自煎的明哲保身之舉罷了。”


    拓跋晃道:“可是萬一哪天他與我們為敵,必然麻煩。”


    拓跋燾道:“四聰廣辟,則羲和納景;萬仞虛己,則行潦交赴。故博辨之道弘,則異聞畢集;庭燎之耀輝,則奇士叩角;誹謗之木設,則有過必知;敢諫之鼓懸,則直言必獻。趙謙並非心胸狹窄之人,你不與其為敵,他自然不會與你為敵。龍興則雲屬。你身為儲君,要有胸懷天下的氣度。不可因有人對你不敬,便欲將其鏟除。”


    拓跋晃暗道:“父皇拜寇謙之為師後,言行舉止越來越偏於道教了,本宮不得不提前防備。”便道:“但是趙謙此人劣跡不少。”


    拓跋燾道:“洗不必江河,要之卻垢;馬不必騏驥,要之疾足;賢不必聖人,要之智通。”


    拓跋晃道:“兒臣明白了。”


    寒風瑟瑟,陰雲遮日。街道之上,趙謙停下腳步,緩緩道:“出來吧。”


    一道身影飄落到趙謙麵前,正是孫良,他言道:“跟蹤你的那些人已被除掉,但我有一事相問。”


    趙謙道:“前輩直說無妨。”


    孫良道:“對於薛謹,你打算怎麽辦?”


    趙謙道:“我會盡全力救他出來。”


    孫良道:“說出你之打算。”


    趙謙道:“我曾被關進過廷尉府牢獄,牢獄的地麵是極為堅硬的青岩石,我曾專門煉製了兩瓶藥水,一瓶藥水可使青岩石裂開,另一瓶藥水可使裂開的青岩石恢複如初,這藥水我本來是打算用來救崔司徒的,沒想到先用在薛前輩身上。”


    孫良道:“將藥水給我。”


    趙謙有些遲疑,道:“這……”


    孫良道:“我沒必要騙你,如果你將這藥水給我,你我之間的仇怨,一筆勾銷。”


    趙謙略一思索,從懷中掏出一白一藍兩個藥瓶,擲給孫良道:“白色藥瓶用於將青岩石裂開,藍色藥瓶用於將青岩石恢複原貌。”


    孫良接住藥瓶,不再多言,終身離開。


    廷尉府牢獄之中,趙謙對薛謹道:“薛前輩……”


    趙謙還未多言,便聽薛謹道:“拓跋晃應該派人暗中跟蹤你吧?”


    趙謙道:“確實如此,不過那些跟蹤者已被解決掉。”


    薛謹道:“如此便好。”


    趙謙道:“薛前輩,我曾聽崔司徒言,陛下打算將您處斬,您先在此稍候數日,就算是劫獄,我也會將你救出。”


    薛謹搖頭道:“你現在劫獄救我,定會遭到九州衛的追殺,生死難料。那數年之後,又有何力量劫獄救崔司徒?”


    趙謙道:“經劉潔一亂,朝中大量勳貴被除,崔司徒權勢大增,現下應該無礙。”


    薛謹道:“崔司徒權勢增加,拓跋晃的權勢亦是如此,現在朝堂之上,拓跋晃的威脅僅剩崔司徒和宗愛兩人。而崔司徒比宗愛更為棘手,因此下一步,他便該對崔司徒動手。”


    趙謙道:“這……”


    薛謹道:“不啻如此,拓跋燾慘敗,宸極軍元氣大傷,中原各股勢力必然蠢蠢欲動,一股風暴必然席卷北方。以薛安都的心性,必然起兵謀反。到時候,還望少俠出手,保其性命。”


    趙謙道:“晚輩一定竭盡全力。”


    薛謹道:“以少俠之才能,若效力拓跋燾,前程定然無可限量。因我河東薛氏,無量前程毀於一旦,薛某實在有愧。但我實無他法,還望少俠原諒。”


    趙謙道:“你我兩家有數百年淵源,前輩又何必見外?況且河東薛氏書傳儒道,使漢文明大興,晚輩又怎能不救?薛世叔我定會盡力襄助,那麽令公子呢?”


    薛謹道:“我想給犬子寫封信,不知少俠可願幫我送到?”


    趙謙道:“晚輩必然送到。”說完,趙謙請獄卒拿來紙筆。獄卒拿來紙筆後,薛謹奮筆疾書,很快寫完,然後將信函交給趙謙。


    趙謙接過,薛謹道:“我早已料到有此一日,我的目的,便是拉著一眾鮮卑勳貴陪葬,給崔司徒鋪平道路。至於剩下的,就靠崔司徒了。崔司徒為保華夏道統,舍棄一身榮辱,得罪整個朝堂,將來不知會麵臨怎樣的險境,望你保其周全。”


    趙謙道:“晚輩知道了。”


    趙謙離開後,牢房之內,地麵出現數道裂痕,緊接著,青岩石翻動,孫良從地麵掠出,站在薛謹麵前,地麵則多出一個地洞。薛謹見孫良現身,眼神未起絲毫波瀾。


    孫良手往地洞一掏,一人被其從地洞掏出,此人容貌衣飾與薛謹無二,但眼神空洞,意識不清。


    孫良道:“我已將包虎易容,並將喉結捏碎,旁人絕看不出,並且他已服下我煉製的無情丹,失去所有記憶,才智也與五歲孩童無異。他人隻會以為你瘋了,不會懷疑有假。”


    薛謹道:“多謝了。”


    孫良與薛謹鑽入地洞,地洞隨即被封,青岩石漸漸恢複如初,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被扮成薛謹的包虎在地牢內左觀右看,甚是好奇,如同嬰孩一般。


    牆壁後麵,施展“洞垣之術”的趙謙看見這一幕,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趙謙走出牢獄,行至一處無人街道,陡見兩道人影攔住其去路,正是仇尼道盛與任平城。


    趙謙見二人攔路,毫不意外,道:“二位來此,有何貴幹?”


    仇尼道盛道:“你在牢獄與薛謹的談話,我二人已知曉。我們此行的目的,你也應該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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