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納元丹還是什麽其它丹藥。”白翊打量一眼左恆,又恢複成先前那副少爺樣。“納元丹知道嗎?不知道就把打賞換成銀錢。”


    “不過先說好,你以後要一直幫我幹這種下等活。”他刻意拖長了調子,語氣就和打發家中的下人沒什麽兩樣,“幫我把事情辦好了,甜頭少不了你的。”


    他那種擺脫累贅的輕鬆和一股天然的優越簡直快要溢出,左恆皺了皺眉,原本想要順道賺一筆的心思也歇了歇。


    她和白翊之前算不上有接觸。所以對這位小少爺的印象,她還隻是停留在自視甚高和傲倨而已。


    以前認識的周遠也挺傲倨的。


    但真正麵對麵交談之後,她發現自己是真的不喜歡白翊,甚至有些討厭。


    討厭到不想賺錢的那種。


    爹娘去世之後她一直都活得挺獨,不求人也不輕易助人,除了打些必要的交道之外,曾經的歧縣女童活得更像個幽靈。


    在爹娘死去前,左恆家的收入來源有兩樣,一是采藥,而是從大戶人家的侍女那邊接點忙不過來的繡活,在坑蒙拐騙樣樣不差的窮巷來說,簡直算得上奇葩。


    她也被一直教導著要做個好人。


    真論起來,她家唯一比普通人家差點的,就是缺了畝田而已。


    她爹死後有人也有相熟的人勸過她娘去簽個賣身契當人家的侍女。


    說是孤兒寡母不容易,去人家當侍女好歹是條出路,還能帶著當時尚小的娃子脫離窮巷這種鬼地方。


    大人們在門內說,當時的左恆就在門外偷聽。


    聽她娘親異常幹脆地拒絕了別人,說了很多她永遠都會記得的話。


    “簽賣身契不可能一個人簽,在窮巷注定是擺不脫一個窮字,人好歹是自己的。再說,就算東家好心隻簽我,讓我帶著小恆,但她以後就是奴婢的女兒了。”


    所以她從小就知道,窮也是要窮得有點骨氣的。


    她愛錢不假,可她從來沒偷搶,更是沒簽個賣身契去大戶人家混日子從此不愁吃穿的想法。


    臨時起意詢問白翊自然是因為有利可圖。


    但左恆認為這是雙方公平的生意,一者給錢一者辦事,誰也不欠著誰。白翊指使自家下人一樣的語氣,讓左恆覺得自己就是被他當作丫鬟使喚了。


    她有點不爽。


    又不是在歧縣打不過人家的時候,她早就不需要忍了。


    左恆幾乎是立刻就改了口徑,“你找認識納元丹的人,或者把你家丫鬟帶過來。”


    “我不幹了。”她語氣輕飄飄轉身就走,絲毫沒有把這樁談崩的生意放在心上。


    少女口風改得突然,白翊還沉浸在擺脫下等活的喜悅中,等她走出幾步遠之後才反應過來。


    “你不幹?”他情不自禁拔高了調子,像雄雞一樣昂起頭顱,“不要納元丹我還有別的!”


    坐地起價而已,和家裏那些貪小便宜的下人差不多。多給點好處就行了。


    白袍小少爺依舊不以為然,等著左恆跑迴來開價。


    左恆懶得理他,頭都沒有迴一下,直接往遠山徑去了。


    從兩儀場開始清掃的話清掃完還得特地迴來一趟送東西,倒不如先迴弟子房那裏開始,從尾掃到頭。


    如果時間充裕,掃完在折迴時說不定還能去藏書室轉一圈。


    被孤零零甩在原地的小少爺氣得直跺腳,警告聲聽著就咬牙切齒。


    什麽出爾反爾食言而肥一類的話全都出來了,更是放言,如此羞辱他,以後一定要讓左恆在玉衡派待不下去雲雲。


    左恆壓根沒有把他的威脅放在心上。


    誰樂意幹就誰幹,這小少爺惹不到她頭上來怎麽都行,惹到她了就打迴去。就這麽簡單。


    左恆脾氣本來就怪,白翊性格更是不好。


    梁子就算是結下了。


    ……


    ……


    遠山徑說長不算長,可遠遠也沒有到短的地步。


    天上又斷斷續續飄了半天的雪,不少已經清掃過的地方總是覆著一層白。


    左恆不止折迴去了一遍。


    她將要整個山道上的積雪都掃到道路兩旁,清掃出一條可容納幾人並行的小道才行。


    她約莫才掃到一半左右,就已經有人迴了弟子房。


    剛好與她擦肩。


    先是兩手空空的沈薔,接著是與她同樣被派遣去掃雪的矮瘦二人,然後才是宮天傲。


    過了小半會之後,白翊也從她身旁經過。


    也不知道最後這個小少爺究竟有沒有找到人替他幹活,總之,看到左恆時,他臉色很不好。


    一身白袍站在雪中半點不顯突兀的富家少爺冷哼一聲,直接抬腳將道旁堆好的積雪踢塌了好幾塊,這才像是大仇得報似地負手,又哼了一聲才離開。


    左恆迴過頭檢查。


    白翊踢掉的雪塊在路邊散射開來,地上連淺淺的一層都沒有攤上,影響一點也不大。


    沒有影響就不需要管,隻是左恆對他的印象未免再壞一層。


    之前買賣沒談成算是雙方都有問題,可這次就是對方主動找茬了。


    左恆可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


    不過眼下還是掃雪為要。


    她把整個遠山徑的積雪都清掃的差不多,迴到兩儀場的時候,兩儀場上已經沒有人了,更是不見之前布置課業的黑衣青年。


    掃視一眼周圍,左恆發現之前在幾人手中的掃帚與抹布都被集中放在了那兩個冒著暖黃燭火的石墩旁。


    她走上前去,將手上的掃帚與其它兩把放到一起,靠在了石墩上。


    然後她看清了鏤空石墩中心的火焰。


    原先以為是不分晝夜點著的燭火,沒想到這火不大尋常。


    石墩之內的是一團漂浮的火苗。沒有燃燒任何東西卻有光。左恆走了兩步,到另一個石墩的旁邊停下,半彎著腰查探,發現也是這樣。


    沒有香燭,這火又是怎麽燒起來的?她有些好奇,扯了一截袖子下來,把布條擰好之後就要朝石墩內探。


    “別,這火燒了就難停了。”有寬大手掌按住了她的手腕,嗓音醇厚溫和,正是俊俏道士顯真。


    沒等左恆問他,他又接著問道,“快入夜了,怎麽還在兩儀場,不早早迴去生炊煙,幹餓著肚子睡?”


    弟子房不止一間屋子那麽大,是配有的灶台鍋具的,考慮到六個人遠遠不到能辟穀的境界,怕餓著這些孩子,昨日他差遣仙鶴送被褥衣服也順帶送了些米蔬。


    左恆縮迴手,衝他解釋道:“我剛做完課業。”


    她還是在盯著那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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