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占地太大,其他的還好說,九溪對洞府周邊的環境卻有要求。


    最好就是能在河邊。


    不管河是大是小,她都不介意,隻要有就再好不過。


    但還不等她找到滿意的地方,後麵的商堯就已經趕上來,打哈哈道:“你說這裏怎麽就這麽大呢,什麽時候才能轉完啊。”


    這話題轉得也太生硬了吧。


    九溪瞥了他一眼,沒說話,但商堯也不介意,自己一個人也能興致高昂的聊起來。


    “話說我們剛剛是不是忘了問未曾謀麵的師兄師姐的大名,這樣以後就算碰到了也不會認識啊。


    要是到時鬧出什麽烏龍就好玩了。


    對了,等明天之後,我們要不要去找楚傾那小子,他該嚇成什麽樣子?”


    之後的時間,九溪就是一直在專心觀察四周,而商堯則是在一路高談闊論。


    寂靜的北流望漠之上,多年後,又出現了這麽刮燥的聲音。


    葉陽羨說要收九溪和商堯為徒,那就是真的要收他們為徒。


    雖昨天說得輕鬆,沒有什麽繁瑣的禮節。


    可等一頭霧水的晚照上尊和日桑上尊他們到來時,九溪和商堯還是免不得心口抽跳,整個人都繃緊了弦一般。


    這麽多的金仙上尊就圍著他們兩個小螞蟻,那種感覺真是不要太銷魂。


    而等到沉羋臭著一張臉,最後一個姍姍來遲時,葉陽羨也總算是出聲解救下了自己快要昏厥的兩個徒弟,帶著他們就朝沉羋迎了過去。


    九溪也是無語。


    這次她不用問商堯也能明顯感知到剛剛那五個女孩身上的一道神念。


    不用多說,絕對是劍君的。


    有了這一道神念在身,就算道門君上也不可能短時間內察覺出她們的身份,不過晚照上尊到底知不知情?這就有待商榷了,但對商堯而言,這明顯是不夠的。


    他這一族的種族天賦感知力本就超越眾生,且他的修為境界其實已經極高。


    現下雖重傷在身,治愈之日遙遙無期,可他的種族天賦卻沒消失啊,在遇見同為荒獸的五個女孩時,他隻需一眼便已足夠。


    畢竟他們都是洪荒在這世界,最後的遺留。


    換一個角度看,他們雖不屬同一個種族,但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同族。


    反正自他出生有記憶之後,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別的荒獸存在。


    在此之前,就算他從未說過,但其實已經認為自己是這天地間最後的一隻荒獸了。


    那種孤獨很特殊,沒人能了解。


    “這裏是蜀山,出現任何生靈都是有可能的,你不用這般驚奇。”


    九溪安慰他道。


    但商堯卻嫌棄的看著她,“你能不能不要用這種‘荒獸其實就和大白菜一樣普通’的語氣說話。”


    九溪頓時就是一頭的黑線。


    “我什麽時候說你們是大白菜了,但這裏可是蜀山,是除去東海蓬萊外天下最後的三大聖地之一,這裏出現一兩隻荒獸奇怪嗎?還是你其實覺得蜀山不如蓬萊?”


    在說到東海蓬萊時,商堯就是一僵。


    現在被九溪這麽一問後,他竟然結巴了,“你、你、你別胡說啊,我什麽時候這麽說過?”


    “那你緊張什麽?”


    “我才沒緊張呢。”


    “哦~~”


    九溪略含深意的哦了一聲,然後就看著商堯不說話了,可這比她開口陰陽怪氣的擠兌他時還要難過。


    最後商堯實在受不了了,“你想說什麽就說,想問什麽就問,別老這樣看我,嚇人。”


    九溪好笑,“我可什麽都沒做,怎麽就嚇人了?”


    “你什麽都不用做,就隻是看著人就夠恐怖的了。”商堯小聲嘀咕道。


    “你說什麽?”


    “沒有!”


    “嗯。”九溪挑眉看他,根本不信,可也沒再追問,不然她真怕某人扛不住,然後再做出什麽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來,畢竟剛剛都差點掀桌了不是?


    兩人第一波鬥嘴落幕,各退一步,倒也還好。


    隻是他們倆熄火了,旁邊的狀況可就沒這麽樂觀。


    趙煙蕪一直在擔心的看著銀魚。


    他現在倒是沒再惡狠狠地看著晚照上尊幾位的方向了,但他低垂麵容上的神情卻依然並不這麽好看。


    趙煙蕪都不知道已經瞪過蘇一幾次了,可他也沒辦法啊。


    不然剛剛在竹林裏,他就不會勸不住他了。


    而且既然已帶著銀魚上了紫竹台,他自也是有了放任一切的想法。


    之後會發生什麽,將會發生什麽,他有想過,可卻也都不敢去細想,連他自己現在都不知道到底是站在那一邊了。


    至於旁邊九溪和商堯時不時的會低聲交談,聲音太小,趙煙蕪聽不到也暫時不想去聽,她這會兒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銀魚身上,可他卻是第一次不再迴應她。


    這情況該有多糟糕呀。


    因為有蘇一在,所以這會兒不止其他人自動自發的避過九溪幾人這一禺。


    就連與晚照上尊交好的幾位也不關注他們。


    終歸是晚照上尊自己家族的事,他們管了也隻會惹其不快,那還不如就順著她,一樣不看也不理。


    而這反倒給了九溪他們一個喘息的機會。


    現下皂羅又已完成正心儀式,所以眾人皆是笑顏逐開的模樣。


    不管其他人心底這會兒到底是什麽心情,都得笑。


    當然,也有例外。


    除去剛才見到翩翩起舞的湖雪鳥有些驚豔外,懷已就一直安靜的坐在一旁。


    不是在第二排,也不是在第三排,而是在它們中間的位置。


    這不能說慢待了道門來賀之人,可這位置就是說不出的有些別扭,其他人皆會偷偷地觀察懷已神情,可他卻並未有一次如他們願的露出了尷尬或難堪的神色。


    從始至終都是極其淡然。


    “此子倒是穩得住。”


    “哼!”


    自懷已來後就一直安靜待著的沈夢殘冷哼了一聲。


    杏丹上尊也不理她,隻是笑道:“道門最近還真是出了不少好苗子啊。”


    “是不是好苗子可不能隻看修為,還得看品性,道門中人的品性……嗬嗬~~”


    沈夢殘又忍不住開口了,晚照上尊就搖頭笑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本就和道門不是一路人,在我們眼裏重要的東西,在他們眼裏或許就是一文不值。


    他們更喜歡追求個體的強大,這也無對錯之分,求同存異。


    隻是近年來他們行事越來越激進,更甚者有些還讓人不恥,這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晚照上尊幾位的談話沒人能聽見。


    下麵的人隻能看見他們在交談,可到底是在談論什麽,那就無從得知了。


    而紫竹台上這會兒絲竹聲聲,美酒佳肴又在眼前,若不論台上各異得心思的話,那這畫麵看上去還是一副和樂融融的。


    不過可惜,該來的還是要來。


    原本還被上尊誇讚穩得住的懷已,忽然就放下櫻草紫晶茶盞,把手放進了袖子裏。


    也不知他是捏到了什麽,麵色變了幾變,最後又重新捧起了茶盞。


    懷已這邊的情況一直有人在注意著。


    此時見他這個模樣,第二排各門各派的修士們頓時就發現不對勁了,其中幾乎就沒把注意力從懷已身上移開的人更是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


    可還沒等眾人怎樣,懷已就又捧起了茶盞輕呷一口,他們便都有些怔住了,暗想懷已這到底是要幹什麽?


    而下一刻,懷已就親身為他們答疑解惑。


    隻見慢慢喝了一口茶的懷已,整理了一番衣袍後就突然起身,走到中間,“謹遵師命,恭喜晚照上尊的愛徒完成正心儀式。”


    “多謝令師了。”


    前一刻還滿臉笑意的晚照上尊,此時隻是冷冷說道。


    懷已卻仍是低頭恭敬道:“這是家師的賀禮,請上尊過目。”


    說著,他拿出了一個木盒,轉交由旁邊上前的小童。


    晚照上尊此時才微微有了興趣。


    那狡詐奸猾之輩,到底為什麽會派人來參加阿羅的正心宴?


    要說他毫無所圖,她絕不相信。


    單手接過小童呈上的木盒,上尊不用打開,隻是神識輕輕一掃就蹙緊眉心。


    “什麽東西?”


    沈夢殘第一個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沒經過晚照上尊的同意,她不會冒失用神識去探查盒子裏得東西的。


    晚照上尊卻直接把木盒往她手裏一放,“東西倒是極好的,但也就是太好了,讓我反而有些心驚。”


    木盒裏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沈夢殘聞言後更是迫不及待的用神識掃去,一會兒後她也和晚照上尊般,眉間微皺。


    既然晚照上尊把木盒給沈夢殘了,那其他人也不再顧忌,半晌後上首幾位尊者的神情幾乎都是一模一樣,他們也有些心驚,道門竟把神砂送來給皂羅做賀禮?


    這禮似乎有些重了啊。


    道門到底想幹什麽?


    “令師這賀禮有些過於貴重。”


    “晚照上尊客氣了,再者這禮也不全是為了給令徒祝賀。”


    “哦?”晚照上尊幾位都笑了,“那不知令師還吩咐了你什麽,讓你拿著這盒神砂就敢來我蜀山祝賀。”


    什麽,神砂?


    紫竹台上頓時就喧嘩一片。


    神砂,那可是神砂啊。


    要說奢侈,還是道門奢侈,這神砂都是一盒一盒拿出來送的。


    盡管現在沈夢殘手上的木盒其實很小,但就算如此也已經讓人再次明白了道門到底有多豪奢無度。


    九溪和商堯這會兒也忍不住輕歎一聲,原來是神砂啊,怪不得剛剛晚照上尊他們會是那個模樣了。


    這東西在其他地方沒什麽用,可於煉器一途上卻能算得上聖物。


    任何法寶裏隻要有它融入進去,威力幾乎都能提高半成左右,要是像道門這種不差錢的,那隻要量夠,又有地品煉器師,那威力提高一成左右也不是不可能。


    當然,法寶威力提高一成這種事,旁人是不會過多奢望的。


    但半成左右就沒這麽多限製了。


    尤其當目標是自己的本命法寶時,那難度會愈發簡單,隻要煉製時足夠謹慎小心便行。


    因而當晚照上尊挑明了說出木盒裏的東西是神砂時,就算現在麵對著六位上尊的壓力,也仍有不少人目露貪婪。


    “哼。”


    不過沈夢殘忽然一聲冷哼,眾人心上仿佛被重錘擊打過般,紫竹台上的氣氛登時又冷靜下來。


    懷已臉色雖也微白,但看著卻要比其他人好上不少。


    這會兒也依然淡定從容的說道:“家師是想向貴宗要一個人。”


    晚照上尊眉頭頓時輕挑。


    而遠處角落裏的九溪,心底也忽然重重一跳,臉色很是難看。


    商堯見狀,表情也不太好看起來。


    可此時沈夢殘和杏丹上尊他們的神識已經布滿了紫竹台的每一個角落,現下不論誰動一下都不能逃過他們的眼睛,商堯自然也隻能閉口不言。


    隻是看向九溪的眼底,浮滿了很不好的猜想。


    不會吧……


    九溪和他一樣是對道門極其不喜的,但這種不喜裏又和他不太相同。


    他對道門的厭惡很純粹,就是自他踏上九州大陸後的一路追殺,不然他這一身傷也不會嚴重到這般地步。


    可九溪就不一樣了。


    她對道門,怎麽說呢,是一種憎惡中帶著毀滅,極其恐怖的感覺。


    商堯雖隻有幸見識過一次,但也夠刻骨銘心,再也不願意領教了。


    而能讓這樣的感情誕生,那九溪和道門之間肯定不會沒有關係,正相反,他們之間的關係恐怕深得很哪。


    此時再見到她這副模樣,商堯不往最壞的方向去想都難,可與此同時他也奇怪,懷已自登上紫竹台後,連一個眼神都沒施舍過這邊一次,他到底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不過此時除了商堯外,倒是誰也沒往九溪這邊聯想。


    所有人現在全部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紫竹台的上首和中間。


    一會兒看看幾位上尊們,一會兒又看看懷已。


    此時雙方都在短暫的沉默著。


    片刻後,晚照上尊再次開口:“你要和我要什麽人?”


    懷已頓了頓,然後慢慢轉身,商堯隨著他的動作,瞳孔極縮,在懷已最終還是轉到了他們這個方向時,商堯的瞳孔已經緊縮到了極點。


    如果不是上尊的神識壓迫性太強,此時他早就炸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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