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賀景同倒退了兩步，可盡管他退到衛生間的門口，也依然要微抬著頭才能看見異靈的臉部五官。這讓少年皺眉，空氣中卻傳來了，如同被塞了一把沙子和鋸齒般的聲音：“你是誰？是來抓我迴去上課的嗎？”異靈俯視著賀景同，就像是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變化似的，他說著：“我不想迴去上課，老師很煩，同學也很煩，他們每天都在吵，從來都不知道閉嘴。”“我隻是不想上課而已，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麽會因為這個，總是罵我。”那張詭異的臉上，似乎還流露出了一絲委屈。不想上課的學生太正常了，即便成績從無落下的時候，賀景同有時也有不想去學校的想法。共鳴的情感在發酵，同理心幾乎壓製住了對異常的排斥，種種變化，使得賀景同的大腦甚至在說：“你應該理解它。”這一信息剛浮現在腦海，賀景同就轉而挑眉看向異靈，重複了一遍剛才自己的話：“我記得我說的是，能請你去死嗎？”“三年級的學生不至於聽不懂這個。”賀景同甚至還很有禮貌地解釋了一句。假如說暴怒是如同烈火般的力量展現，那懶惰就是靜水流深般的精神影響。前者還能讓賀景同住院許久，後者則天然就會被，因為太過不正常，從而顯得正常的賀景同無形壓製。“你怎麽會覺得，想要你去死的我，還會喊你迴去上課？”賀景同甚至還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他太好看，五官的卓越，是那種喜歡吃糖的小孩，手裏就算隻有一顆糖，都會在一瞬間的糾結過後，將糖果放在他手心的程度。這種影響力，即便做到了，讓異靈沒有第一時間攻擊能攻擊到它的賀景同，也做不到讓明顯被嘲諷了的異靈，繼續對賀景同所代表的危險視而不見。比成年人還要大兩倍的拳頭，當即對賀景同揮舞了過來，拳風吹動他黑色的發絲，一不留神就遮住了一側眉眼。就算未被影響到視力，與人對話要保持儀態的習慣，也讓賀景同迅速將頭發捋了上去。光潔的額頭暴露在外，同時展露的還有那雙略顯興奮的眼眸。教學樓區域顯然不夠發揮，小學校園的操場，才是賀景同的最終目的地。自打從祁學一口中知道，“異靈會主動向擁有靈魂力量的人類，發起攻擊”時，預言者仍然保持著對未來已知，卻並沒有暴露預言者身份的偽裝現象，於當下，選擇遵守了這一條鐵律，不再出聲嘲諷。而是轉身向操場的方向跑去。空曠的地方，更加方便戰鬥。非動態的漫畫，無法給賀景同提供任何戰鬥技巧，語言上的直白陳述，也比不上實戰帶來的經驗。剛開始和這隻體型龐大的異靈交手時，賀景同幾乎是一直在單方麵的躲避。他在習慣這種體型對手的速度，等了解差不多以後，於身體內部遊走的靈魂力量，便附著在手臂上，開始了抵擋對抗。肢體接連不斷傳遞來的悶聲，讓賀景同的手臂逐漸麻木，當思維中再次出現，為什麽非要和無害的懶惰者戰鬥的想法時，異靈那粗壯的腿，直接衝著賀景同的腰腹部位橫掃而去。思維一瞬間的擁堵，讓賀景同選擇在那條腿踢中自己之前，不去抗拒仿若僵直的身體反應，而是開啟了係統的痛覺屏蔽功能。他被擊中後倒退了七八米的身影，掀翻了一片操場跑道的地皮。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賀景同站了起來。隨手看了一眼身上的，各種滲出血跡的擦傷，賀景同有一種血液更熱了的沸騰感。他對於弄傷自己，有一種奇怪的認知。自我傷害等同於自殘，而來自外界的傷害，在痛感屏蔽功能生效以後，那些傷勢表現，就隻會成為無形的等價交換資源。賀景同抬頭看向異靈，用很平靜的口吻說道：“c級懶惰異靈，異化的天賦表現為精神操控，但因為是懶惰單係，且等級很低，所以這類精神操控，並不具備傷害，隻能勉強影響對手的身體流暢度，從而製造出卡頓和僵直反應”話音剛落，原地就隻留下了賀景同瞬間爆發後，壓出的前腳掌腳印。“除此之外，你的力量隻有b級異靈的十分之一。”賀景同的拳頭在異靈未曾反應過來之時，就擊中了它的腹部。“忽略暴怒對異靈力量層麵的加成，懶惰所擁有的精神操控，有著遠遠優於其他異化方向的卓越表現，隻是弊端也很明顯……”賀景同很清楚地看見，異靈臉上出現了“想知道”的變化。伴隨著一聲撕裂，異靈部分身體組織被賀景同徒手扯下，散發著熒綠色光芒的血液飛濺而出，賀景同匆匆躲避後，看著手指上仍然沾染到的熒光，不由皺了皺眉。但他嘴上卻不忘迴複，因疼痛瞬間咆哮叫喊出聲的怪物：“懶惰擁有著其他罪孽無法比擬的發展上限，但同時也有著無法比擬其他罪孽的短時突破能力。”賀景同甩了甩手，大腦思考著，以往用過的洗手液哪個品牌最佳。大腦與嘴，好似真正成為了兩個器官：“換句話來說就是，該罪孽下的異靈，最多隻能憑借控製技，進行越級強殺，卻始終難以實現，平級碾壓。”話音方一落下，賀景同就聽見了一陣平穩到堪稱規律的腳步聲。賀景同還沒來得及轉身，如同摻了蜂蜜的黏糊聲線響起：“需要幫忙嗎？”在來者的視線中，賀景同身上傷勢極多。除去那些肉眼可見，還在滲血的擦傷部分，裸/露在外的肢體上，還能看見粉白色的痕跡。那是不同於其他肌膚的白皙，是新肉生長完整後，還沒來得及隨著代謝改變的肌膚顏色。這預示著他此前受過不輕的傷勢。紅白的細微差距，結合現狀，少年的身影就無端地帶了些，精致和破碎混雜的美感。賀景同本身也不是什麽正常人，尤其是在獨自對待異靈的時候，那份異常又加強了這種蠱惑的氣息……換句話來說就是，很容易吸引瘋子。男人的唿吸重了一瞬間。賀景同轉身，來者一身西裝革履，頭發區別於尋常男性，在腦後紮出了一個細長啾啾，臉上戴著的金絲邊眼鏡，更是沒有絲毫斯文，隻剩敗類。他看著賀景同，狀似體貼，抬手指了指異靈說道：“你看起來很需要幫忙的樣子。”如果不是知道這個人是誰，隻現在賀景同身上具備明顯傷勢，還要對抗體型遠遠超越自己數倍異靈的畫麵……來者悠然自得的姿態，隻怕都會成為一劑強心針，瞬間讓未成年的孩子依賴過去。但很可惜，預言者知道他是誰。傅澤荀，明麵上是英才學院的教師之一，實際上，卻是私下裏研究靈魂的變態研究員。在他的論點中，異靈的異化，不過隻是靈魂力量覺醒者的失勢。因為靈魂力量覺醒失敗，所以成為異靈。非常簡單直白，甚至堪稱粗暴的結論。畢竟在《異靈》世界觀的普遍認知中，七宗罪對應的七美德，往往是人類覺醒靈魂力量前的征兆。傅澤荀一開始研究的是，如何讓罪孽者轉向為美好，但後來他發現，貪婪者難以慷慨，暴食者亦不可節製……七宗罪和七美德，本身就是互相對立的特征。是以他的研究方向，也就不再是，如何讓異靈從根源上變成覺醒靈魂力量的人類；而是讓異靈，在變成異靈以後，重新“變迴”人類。初衷是善意的，可最終，或者說在當下的時間節點，傅澤荀的實驗性質，早已經轉變成了，將人類製造成異靈，再將異靈偽裝成人類。異靈還是人類嗎？異化以後體現出的罪孽，又能否被強行遏製住呢？如果罪孽能被控製住，那異靈，是不是就隻是靈魂力量覺醒時，天賦顯得有些詭異的覺醒者？這些，都是傅澤荀研究的課題。上述信息，讓傅澤荀看起來就隻是個親近異靈，講究異靈權利的派係。但實際上，他早已在無望的研究中，被扭曲成了支配異靈。但異靈也不是那麽好支配的。所以傅澤荀隻能支配那些被他親手逼迫著，從人類轉向異靈的異靈。少年眸色漸深。！第13章 “不用。”甚至還比不上與異靈說話的語氣，賀景同冷淡的說道。男人奇怪地摸了摸臉，順勢挑眉道：“可是你在拒絕我之前，猶豫了有一會哦。”“是不相信我能解決這種怪物嗎？”傅澤荀摩挲了一下指尖，嘴角掛起似笑非笑的表情。賀景同卻已經轉身背對著他，將注意力重新放在異靈的身上，完美地扮演著一個，對現狀一無所知，也不想因為怪物的存在，牽連到其他人的單純孩子。至少在傅澤荀看來，賀景同就是這樣的。實際上呢？實際上的賀景同，卻在想，如何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殺死這隻異靈。從看到傅澤荀的那一刻起，賀景同就想了太多。漫畫故事中，對方真正表現出惡的一麵的時候，身邊確實出現了大量異靈，漫畫篇幅中也有畫出，但因為數量太多，某些個體異靈，也就隻是數字。劇情中是否真的存在，這個三米多高，由三年級小學生異化而來的異靈，賀景同也沒法確定。無法估算的未來，對於預言者而言，充滿了不確定性。在不確定性等同於危險的情況下，果然還是盡早將異靈抹殺……思緒轉瞬即逝，賀景同也沒了繼續試探異靈的想法。無形的靈魂力量，順著身體透出，隻是在象征力量的顏色出現時，卻並非劇情中所描述的靛色，而是不同於其他色係的乳白。刹時間，賀景同心神一動，力量仍在催動的同時，也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身體。不遠處體型龐大的異靈，在此時倒是真的透露出了三年級小學生的特質，用一副好奇的語氣說道：“你的靈魂力量怎麽是白色的？”賀景同如芒在背。身後屬於傅澤荀的灼熱視線，就像是火焰一樣，熊熊燃燒。賀景同避之不及，準確來說，在乳白色的靈魂力量出現以後，他就知道自己一定會被這個變態盯上。要知道，原本劇情中，傅澤荀也同樣盯上了他。隻不過那時的原因，是出於他剛剛覺醒，就具備瞬殺b級異靈的天賦。現在……隻會更加麻煩。賀景同加大了靈魂力量的催動，乳白色的靈魂力量，絲絲縷縷地包裹住體型龐大的異靈。無形的危險氣息向外滲漏，可在異靈反應過來，並試圖躲避之前，那股力量就徹底將他籠罩……直至刹那之間瞬殺。力量如同漁網，將異靈環繞的同時，其鋒利程度便猶如刀鋒，頃刻間將異靈整個身體四分五裂。那個孩子甚至還沒來得及慘叫，大大凸起的眼球，眼神中仿佛還在往外透露疑問，可隻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異靈那過分龐大的體型，就化為一片灰色的塵埃。夏季的夜風一吹，什麽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