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鶴行將窗戶打開,透了風進來,轉身說:「那便讓我掂掂這份心意的價值。」


    沈鵲白繞過屏風,走到外屋,那裏堆著兩箱「紅妝」,是他今日用來攜刀的掩蓋之物。他打開其中一隻箱子,取出一隻半臂長的長木匣遞過去。


    祝鶴行伸手推開木匣,裏麵放著一卷畫。


    半人高的畫卷滑落,春湖碧波,芙蓉出水,四重閣樓飛簷反宇,花影燈簇,在湖心倒映出一隻振翅的巨鵲。三樓軒窗上仰,祝鶴行仰麵下墜,紫袍鼓風,長發繚雨,冷月倒懸在他眼中。


    畫左側是當初曾在船上「偶遇」時見識過的漂亮字:【「紫草生湖邊,誤落芙蓉裏。」[1]】十九年春,醉雲間與君見。】


    祝鶴行目光微閃,合上畫卷,說:「郎君丹青絕妙,我很喜歡。」


    沈鵲白問:「這份心意?」


    祝鶴行答:「萬金難求。」


    沈鵲白展顏輕笑,看著祝鶴行慢條斯理地將木匣封好,突然伸手搭肩,說:「朝天城之事另有隱情,夫君饒了我,好不好?」


    「那夜是殺人刀,今夜是美人計。」祝鶴行抬指,挑了他的下巴,「你還有什麽招數?」


    沈鵲白仰視他,輕聲說:「隻要夫君喜歡,我什麽招數都有。」


    祝鶴行說:「那你倒是說說,隱情是什麽?」


    「那時我得了小道消息,虛簷也要出手。虛簷向來是出手即功成,我不知夫君文武雙全,所以猜想您恐有大難。我不忍心看夫君慘死異鄉,可大梁有關您的謠傳太多,都說您是六親不認刻薄無禮殘忍嗜殺兇狠無情……」沈鵲白連著一口氣把罵人的詞都說了出來,最後很有節奏感的一停,接著說,「總之不是個好東西!」


    祝鶴行看著他,嗮笑。


    沈鵲白正義凜然道:「可我怎能因為他人之言就隨意判定夫君為人,自然要親自驗證一番!經過那半日相處,我深知夫君聰穎大方,是年輕俊才,哪是謠言中那般不堪!可虛簷不容小覷,直麵對抗勝算不高,我隻能選擇迂迴作戰,先打入敵人內部,再尋機倒戈。不瞞夫君,」


    他抬起一雙真誠的眼,堪稱情深意切,「那夜便是沒有晏先生,我也會趁亂引走夫君,再帶您去我準備的小路,換馬而行的。」


    「原來如此。」祝鶴行拊掌讚嘆,「沒想到郎君竟是一位仗義出手的義士。」


    「愧不敢當!隻是沒料到晏先生,我的計劃還沒來得及實施。」沈鵲白憂慮地說,「那夜我沒來得及解釋,此後幾日都神思恍惚,很是憂心,生怕夫君誤會了我一腔真心。」


    祝鶴行似笑非笑,心想比起眼前這人,各個樓館裏的優伶都得往後排。他將匣子放在桌上,說:「你的心意,我已然了解,心中感動得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沈鵲白慶幸地說:「夫君信我就好!」


    祝鶴行目光溫柔,「好了,此事就此作罷。累了一天,早些就寢吧。」


    「夫君,那個……」沈鵲白偷偷瞥他,隻一眼的功夫,把為難和羞赧演得淋漓盡致,「我今日不方便侍奉。」


    祝鶴行吃驚,「你來葵水了?」


    「……」沈鵲白眉心抽搐,差點變臉。


    祝鶴行真誠地疑惑道:「那哪裏不方便?」


    沈鵲白抿唇,小聲說:「我怕自己粗手粗腳,侍奉不好夫君。」


    祝鶴行說:「我看不然,那夜在湖中,你解我衣帶的本領就很嫻熟。」


    嗬。沈鵲白溫順地說:「我侍奉夫君寬衣。」


    他上前勾住祝鶴行腰間的錦帶,抬眸時正好對上那雙狹長深邃的眼,立刻害羞似的垂下。


    解了衣帶,除去外袍,下一步就該往床上走。沈鵲白站在原地不動,懂事地說:「夫君,你我同為男子,就算夜夜把床榻幹穿,也是造不出小娃娃的。王府後嗣綿延是大事,想必很快就會有人張羅著給您納妾,我——」


    「不必擔憂。」祝鶴行情深如許,「除了你,我不會再納任何人。」


    沈鵲白震驚地抬起頭,「啥!呃,我是說:啊?」


    「我家小郎君文武雙全,文能提筆作畫,武能琴音催命,還生得一副如玉似寶的好相貌,我娶了你,次等豈能入眼?何況,」祝鶴行伸手勾了勾落在窗上的紅綢,嬌嬌探出半隻矯健的身子,同主人一起看著沈鵲白,「我不喜歡府中有閑雜人,看一眼就心煩,所以誰要是不長眼,往我府中塞人,我就隻能將他們削成人棍,繫上紅綢,客客氣氣地送迴去。」


    「……夫君別嚇我。」沈鵲白佯裝受驚,眼波流轉間認出窗外白鷹是極難得的猛禽。


    熬鷹是門困難的手藝,耐心毅力缺一不可,越是兇猛的鷹,越是難以馴服,祝鶴行的這隻是誰替他馴的?或是,他親自馴的?


    窗外架著鷹,窗裏站著鵲,還都野得很。祝鶴行覺得有意思,他伸手關了窗,意味不明地說:「別怕,它不吃人。」


    「我不怕。」沈鵲白依賴地看著他,「夫君會護著我。」


    祝鶴行伸手解了他發間的細長紅綢,那黑雲般的頭髮散下來,揉了他滿手。他稍一俯身,將虛偽的寵溺說得十足的真,「隻要你乖。」


    說罷,祝鶴行感覺指間一緊,原是沈鵲白伸手扯下紅綢,它從他指縫落下,隻留下不疼不癢的酥。


    沈鵲白低頭將紅綢係在祝鶴行腕上,另一端繞在自己指間,就這麽勾著祝鶴行往裏走,做足了狐狸精的派頭,神色卻一派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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