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你長驅直入,好像料定淨園沒人。」沈鵲白眯眼,「為什麽?」


    儺麵鬼說:「因為僱主說過,淨園是無主之地。」


    什麽!


    花塢猛地偏過視線,看向沈鵲白。


    沈鵲白不再轉刀,目光片刻凝滯,直到樓下響起搖鈴聲,方才如夢初醒。他盯著儺麵鬼,倦怠的眉眼盡數舒展,那是一種真心實意的欣喜。俄頃,他語氣輕柔地說:「我們,也來做一樁互惠互利的生意吧?」


    儺麵鬼從這句話中嗅到了「興奮」,它不正常,帶著濃鬱的血腥。他仰視著沈鵲白,沒有立即開口。


    沈鵲白臉上還浮著醉光。緋色從那雙上翹的眼尾勾出一條糜艷的細線,又揉紅了他的眼,那是他在漆黑雨夜裏趴在桌布上哭出來的痕跡,是他仍舊怯懦軟弱的罪證。但在旁人看來,它俏麗,春芍一般。


    難以控製的,儺麵鬼喉結滾動了一下,他說:「……什麽生意?」


    「你說點什麽,我就當你昨夜沒出現過,否則,」沈鵲白說,「我就把你還給你僱主。」


    任務失敗,迴去就是生不如死!


    儺麵鬼打了個哆嗦,那點剛剛浮起的、不合時宜的色心轟然碎裂。他目光閃爍,狐疑道: 「你不把我交給官府?」


    儺麵鬼不知眼前的九爺就是淨園的主人沈鵲白,也不敢輕易試探對方的目的,隻能猜測九爺和這黃裙女子深夜蹲守在淨園主屋,是想守株待兔。他們想擒住他交給知州府,以此來報復貨商在醉雲間狂放妖言、往醉雲間潑髒水。


    「比起讓你的僱主得知自己陷害失敗,再出一招,我更想將計就計,把這隻陰溝裏的老鼠揪出來……」沈鵲白摩挲刀麵,微微一頓,刀刃割破皮肉,露出猩紅。他嘖了一聲,眼中仍有笑意,一字一頓地說,「……扒皮抽筋。」


    儺麵鬼在他輕柔的語氣中感到冷寒。


    沈鵲白盯著不斷溢出的血珠,神色厭惡,但語氣如常,「我不喜強迫,你可以考慮。」


    儺麵鬼說:「我憑什麽信你?」


    花塢在第一時間拿來了藥箱,沈鵲白被她托起了手,聞言忍俊不禁地說:「現在跪著的是你啊,應是你求我信任你尚有價值,磕頭領受我給你的活命機會,不是麽?」


    儺麵鬼無法反駁,現在擺在他麵前的除了死路,就隻有這一條路。猶豫片刻,他選擇鬆口,「僱主常年戴著麵具,相貌不知,他眼睛很黑,愛穿藍袍,身長約七尺。我見過他的字,很娟秀。」


    他說罷見沈鵲白眉梢微挑,一副打量斟酌的樣子,不禁急證道:「我真的隻知道這麽多了!」


    沈鵲白微微俯身,「那你可以死了。」


    「你說過——」儺麵鬼的驚愕都僵在了喉頭,被刀鋒割裂。


    寒光一閃,血潑紅了白色儺麵。


    「我說過:你為僱主幹活,我們才有得談。」沈鵲白將染血的匕首丟在儺麵鬼身上,語氣不太高興,「可這種差事,你主子怎麽會隨便雇外人做呢?拿我當小孩哄嗎?」


    花塢替他上好藥,起身拍了拍手。


    護衛開門進來,把屍體拖了出去,換了張幹淨的竹紋地衣,在雕爐裏點上香,說:「被殺的兄弟已經下葬了,他家裏還剩個十六歲的弟弟。」


    沈鵲白輕聲說:「拿兩百兩銀子過去,往後你們照看著點。」


    護衛應聲離去。


    沈鵲白繞過屏風,走到書桌前,鋪紙提筆,快速寫了兩封信。此時醉雲間的掌事娘子玉蕊推門而入,將一辣一清兩碗熱麵放在桌上,開窗通了風。沈鵲白走出內室,將信給她,說:「是急信,小心些,別被人發現。」


    玉蕊接了信,輕步退了出去。


    雪白的魚絲鋪在湯麵上,辣菜墊底,蔥綠油紅。沈鵲白重新落座,埋頭嗅了一口,酒醒了,魂飄了,人都活過來了。


    他愛辣口!


    花塢不吃辣,攪拌著清湯素麵,說:「儺麵鬼沒迴去,他主子必定起疑。」


    「他本人也這麽想,所以才敢鬆口。」沈鵲白拌著麵,「但他們既然敢來朝天城攪事,想來已經做好了付出代價的準備。」


    花塢說:「事關天子,李綬一個知州查不了,不知是誰來接這塊燙手山芋?」


    「我倒是有個心儀人選——祝鶴行。如果是他,」沈鵲白挑了塊魚絲,目光垂涎,「我會很興奮的。」


    明瑄殿下祝鶴行,時任宣翊衛使,真正的天子近臣。如果景安帝要派人來接管這樁案子,祝鶴行顯然在名單前列。


    除此之外,宣都美人萬千,這位殿下艷壓群芳,被譽為「宣都第一美」。傳言他容色冠絕如月如鬆眉眼生春風華絕代……總之宣都女兒,還有些男兒恨不得將所有好詞都拚湊、堆砌成一頂九重花冠砸在他頭上。


    沈鵲白嗜美,花塢自然地誤解其意,「好啊你,年紀不大,色心不小!不過這位殿下可不是善茬。」


    沈鵲白洗耳恭聽。


    「奉皇命殺的貪官汙吏就不提了,本就該殺,可我聽說他曾在宮中戮殺宮妃,當著祝家祖宗牌位的麵殺了他大伯、大伯母和堂兄,三年前還將從小照顧自己的嬤嬤鞭打致死了。」花塢很操心,「這位殿下六親不認,鵰心雁爪,你恐難消受。」


    沈鵲白喝了一大口濃湯,辣得直「嘶」氣,連忙用手扇風,過了會兒才緩過來,不滿道:「什麽消受不消受?說得我像色鬼!我隻是,」他斟酌著說,「想試試他硬/不/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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