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橫,甚至十分蠻橫。張錯絲毫不吝力氣,聞人珄被張錯勒得生疼,連喘氣都困難。


    張錯被虛妄陣魘住以後,到底看見了什麽?


    那邊薑邪非常謹慎地,往前走了兩步,但仍驚動了黑暗裏的沉寂。


    「誰?」


    遠處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薑邪動了動耳朵,憑一聲判斷位置。她飛快側過身,以彎刀在身前格擋!


    「誰在那?」


    又是一聲。


    薑邪愣了愣。


    因為這聲音太沙啞,薑邪剛才又緊張,一個字沒能聽出來。現在她倒聽出來了——這不是薑二的聲音嗎!


    「薑大薑二?」顧不了許多,薑邪驚喜地喊道。


    「......族長?」那頭薑二有點猶豫,繼而急切地問,「族長,真的是你?」


    「是我!」薑邪趕忙說,放下彎月砍刀,「你們怎麽樣?受傷了嗎?我這就過去!」


    「別過來。」更啞的聲音——是薑大。他們兄弟倆果然在一起。


    薑大喃喃地說:「別過來......」


    薑邪皺起眉頭,心道不好,她停下腳步,問:「出什麽事了?你們那邊怎麽了?」


    空氣中濃烈的血腥味熏得她心驚膽戰!


    她問出來,薑大薑二卻都不吭聲了。薑邪深吸了口氣,聽見自己心髒砰砰直跳。


    聞人珄也察覺到這裏出了事,張錯狀態不對,但現在顯然不是個哄人的好時機。


    聞人珄「嘶」了聲,隨手薅來張錯兩縷長發拽兩下:「阿錯,你弄疼我了,先鬆手。」


    聞人珄:「乖,大家都在呢。」


    張錯手臂的力氣果然慢慢卸下去,他終於放開聞人珄。聞人珄急忙去看張錯的臉,太黑了看不清神色,聞人珄不放心地伸手摸了兩下。


    嘖。臉蛋兒涼冰冰的。


    聞人珄站起來,又拍拍張錯的腦袋,才轉身走到薑邪身邊。


    薑邪耐不住和薑大薑二的對峙,她冷靜地說:「既然你們都不說話,那我過去了。」


    說著,便要邁腿往前走。


    「等一下。」聞人珄及時抓了她一把,正好抓的薑邪左手腕。


    聞人珄用力一拽,薑邪手腕上那串著磷光石的手繩斷開。聞人珄拿來磷光石,對薑邪說:「磷光石借我一下。」


    「做什麽?」薑邪試過了,這磷光石上的咒術已經沒辦法催動,或許咒術已經失效了。


    聞人珄沒作聲,他用行動做出了迴答。


    薑邪就見聞人珄一手托著磷光石,另一隻手蓋住磷光石,從他手心,剛才那絲絲火光重新崩出,光芒柔和,明明滅滅。


    不消片刻,磷光石重新亮了起來!


    聞人珄將磷光石往上一拋,這石頭竟然悠悠地飄了上去,被火光托著,停在半空!


    磷光石的光越來越亮!從細小柔軟的白光,變得越發明亮耀眼!最後它掛在半空,那亮度竟能比得上一個大探燈!


    「我就說這石頭給我感覺不對勁,果然是這樣。」聞人珄轉頭看張錯,「這磷光石上的咒術,是聞人聽行做的吧?」


    張錯臉色慘白,嘴唇也毫無血色,他朝聞人珄點了下頭,算作迴應。


    聞人珄心下一沉——剛才的夢魘,一定是張錯受不了的東西。


    是什麽呢?虛妄陣亦真亦假,或許和七十年前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有關?


    張錯垂下眼睛,有片刻沒和聞人珄對視,而後才抬起眼,重新看聞人珄。


    此刻張錯也心生動搖——剛才那是刑火。看這情形,刑火印已經開始覺醒了。那麽......


    心思轉瞬之間,三人也趁著磷火石的光,將周遭狀況盡收眼底。


    空蕩的石洞,地上橫著幾具屍體,沒有細數,大概十來條性命。


    而角落裏,薑大薑二皆渾身血汙。薑二耷拉腦袋站在薑大身邊,近兩米的強壯身形這麽悲傷一杵,活像個讓人笑不出來的笑話。


    而他哥哥薑大則蹲跪在他腳邊,勉強瑟縮高壯的身體,他懷裏還仰著個睜眼的死人。


    ——很明顯那是個死人。因為薑大一隻拳頭還插在他胸口裏。想來他心髒已經被掏碎了。


    薑邪認得這個人,是她這一趟帶下來的人之一。


    薑邪的眼睛慢慢從地上那些屍體臉上看過,有幾個臉上全是血,甚至麵目全非,她看不出來。但大多還是認得的,有兩個是她親自帶下來的,剩下都是神農失蹤的族人。


    聞人珄沒有太驚訝。畢竟這種類似的場麵,他已經見過了。想來薑邪也是一樣。


    薑邪又把視線移迴薑大懷裏,看著那死不瞑目的人,語氣還算沉穩:「他也變成煞星了?」


    他們並不是毫無準備就下來山塚。薑邪帶人下來之前,神農已經煉製了全新的避毒丹,能夠很有效地抵抗兇煞。剛才虛妄陣,薑邪和宋妄逃過一劫,也要多謝那避毒丹。


    可惜先前打鬥的時候,避毒丹和薑邪帶下來的傷藥一起丟了,不然她一定給張錯他們也一人餵一顆。


    隻是......那兇煞竟如此厲害?分明吃了避毒丹下來,她的人竟也變成了煞星?


    薑大終於將拳頭從夥伴胸口中拔出來。他拳上淋淋的鮮血已經冷掉。


    出拳搗穿對方胸口時,那血分明那樣熱,熱到滾燙,甚至燙得他不敢動,不敢將拳頭收迴來。


    生命原來是這般脆弱的事物。熱烈不過一瞬間,而後是漫長無際的冰冷。生的熱血太少,死的灰燼不朽。死亡,才是世間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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