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宏取出筆墨,受到氣氛的感染,不覺深深吸了口氣,隨即自嘲地一笑,開始慢慢研墨。


    在百聖閣中參拜百聖時,明顯感到這些雕像透著一股特別的氣息。悄悄用神識查看,頓見一個個雕像大放光明,渾身發出七彩光芒,非常耀眼,似一個小太陽。這座貢院已經傳了三朝,曆經六百多年,而這些白玉雕像,已有四千多年曆史!雖經朝代更迭,卻無人去破壞,依然完好如新。接受一代代人的供奉朝拜,無數學子的神念不覺融入了雕像裏,如同受了“香火”,日積月累,竟然形成了霞光,真乃世間罕見。


    不一會,考卷發下來。按捺住心緒,仔細一瞧試題:農夫。須以農夫二字破題,寫一篇不少於五千字的文章。


    考武狀元時,是研讀《大穀刀經》,感受穀之沉重;現在須以農夫為題,分明是要寫出民生之苦,民生之難,民生之艱。


    有人有田,有田有財,有財有國,自古循然。田地是家業之本、社稷之本,農事乃國之根基。但最苦最累、處於底層的,都是農夫。勞者食不果腹、衣不遮體,不勞者卻錦衣玉食、花天酒地。


    周宏思慮了約半炷香的時間,終於拿起筆。“農夫焦愁似火燒,富家公子錦扇搖。驕陽爍爍天依舊,有人笙歌有人嚎……”


    周宏進入了狀態,心無外騖,思路清晰,越寫越順暢,完全沉浸在寫作中。


    “國以人為本,人以衣食為本。天生民而立之君,朝廷之設官以為民。聖人雲‘安人寧國,惟在於君。君無為則民樂,君多欲則民苦’,然政令通行,上令下達,惟托於官府。自古官尊民卑,民欲望官之顏色,幾不可得。甚或假權差保,藉端肆擾,民苦不堪言……”


    突然,百聖閣裏,供奉的百聖雕像似被什麽觸動了,竟齊齊微微抖動,震得碩大的供台“咚咚”響,嚇得兩個守門衛士瑟瑟發抖。陡然從雕像上冒出一股股霞光,往上激發,匯集成一道七彩虹光,浩浩蕩蕩衝向天際,如一道彩虹,落入周宏所在的隔間裏,貫入周宏頭頂。


    此刻,端坐在貢院文心閣頂層的皇帝,以及一旁的主考官章洪賦等人,正在談論科考之事,突見此天地異象,霎時大吃一驚!


    章洪賦睜大眼,失了魂一般,脫口而出:“百聖齊虹!”


    另一個直直盯著虹光,激動得微微發抖,嘴裏喃喃,“上一次百聖齊虹,是在八百年前的信朝。”


    “那一次是出了詞聖柳文詠。”


    “想不到時隔八百年,我大赫也出了這樣的聖才!”


    眾人激動不已,剛聊幾句,章洪賦突然想到了什麽,立即朝身旁幾人使個眼色,眾人都醒悟過來,趕緊齊齊到皇帝身前跪下,章洪賦領頭道:“恭喜聖上,這是聖人出世的祥兆。陛下承受天運,定能開創前所未有之錦繡盛世!”


    眾人接著齊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笑容滿麵,趁眾人低首磕頭之際,臉上忽地閃過一絲凝重,仿佛猜到了什麽,隨即又悅聲道:“眾愛卿平身。”


    章洪賦站起身,立即對旁邊一人道:“去查查,究竟是哪位舉子。”


    這人應了一聲,立即快步下樓。


    此天地異象,立即驚動了京城的各方勢力。各大宗門、千年世家,頓時蠢蠢欲動,如春雷驚醒了蟄伏的一切生物。僅半炷香的時間,貢院外湧來了幾十道微不可查的神魂氣息,似一個個觸手從四麵八方伸來,全然不顧皇帝在場。當然,這些氣息並不敢探查文心閣,全部朝考場湧去。


    周宏依然沉浸在寫作中,奮筆疾書,完全沒在意一道虹光貫入了頭頂,隻覺越寫越起勁,文思泉湧。


    又寫了約一炷香的時間,終於寫完。“這次挺有意思,怎麽越寫越來了精神!”周宏嘴裏念叨著,擱下筆,看著洋洋灑灑的文章,又從頭到尾通讀一遍,滿意地點點頭。就算得不到狀元,這也是一篇難得的佳作。


    心緒悠閑起來,收拾好筆墨,趁狀態極佳,微閉起雙眼,揣摩起《冰封萬裏》。


    過了約半刻鍾,鑼聲響起,考試結束。


    周宏站起身,剛出隔間,隻見主考官章洪賦帶著十幾人,恭恭敬敬站在一旁,似乎早就在此等候。心中詫異萬分,不由一愣,趕緊上前施個禮。


    眾人對著周宏,也低首垂腰,齊齊迴個大禮。


    周宏頓時受寵若驚,又是一愣。


    一人快步走到桌旁,雙手小心地拿起卷子,送到章洪賦跟前。


    十幾人立即簇擁成一團,看向試卷,滿臉的興奮。


    “農夫焦愁似火燒,富家公子錦扇搖。”章洪賦大聲朗讀,“好!與‘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有異曲同工之妙!”


    怎會對我的卷子如此關愛?周宏在一旁瞧著,陪著笑臉,心中卻莫名其妙,想不出所以然。難道皇帝改變了主意,打算欽點我為狀元,特地命他們前來?


    這怎麽可能!


    我中了武狀元,沒給我任何賞賜,分明在警告我,現在怎麽可能欽點我為文狀元!


    而且,就算皇帝改變了主意,也沒必要命他們前來。


    眾人看了一會,便不再耽擱,章洪賦命一人送周宏出去,便拿起卷子走向文心閣。


    周宏受此禮遇,仍然不明所以。這人見周宏的神色,心中明白了幾分,笑著道:“周公子,你寫的文章引起了百聖齊虹!”


    “哦。”周宏霎時一驚,脫口而出。


    百聖齊虹的典故大赫百姓人人皆懂,卻萬萬想不到,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怪不得寫完後,覺得精神奕奕。按捺住激動的心緒,心中飛速思慮著。如此看來,皇帝礙於人言,定然會欽點我為文狀元。但這樣——究竟是福還是禍?要不要把緣滅禪杖交出去,討皇帝的歡心?


    緣滅禪杖是自己的心頭肉,怎麽能交出去!而且現在仇家甚多,危機重重,也需要緣滅禪杖這樣的神兵利器。


    迴到家,隻見恭慶王、明月郡主、貴妃娘娘都來了。屋裏熱熱鬧鬧,大家喜氣洋洋,像遇到了天大的喜事。


    “百聖齊虹,這次你必中狀元,恭喜恭喜!現在滿城都在傳頌那句‘農夫焦愁似火燒,富家公子錦扇搖’。”明月郡主笑著道。


    “傳聞這百聖虹光對神魂念頭的裨益極大,世間的任何靈丹都比不上,你有沒有感覺到什麽?”恭慶王問。


    一路上,周宏都在思慮皇帝會怎麽做,自己該如何應對,聽恭慶王這麽一說,立即運轉神念,頓時喜道:“現在的神念之力,比以前至少增強了五分!”


    眾人也是又驚又喜,說笑了一陣,貴妃娘娘先迴皇宮,明月郡主也陪她走了,隻留下了恭慶王。


    “父皇肯定會欽點你為文狀元,但這樣一來,你的風頭更盛了,隻怕樹大招風!而且父皇對你本來就不滿,也許會——”


    周宏心中有數,“隻能走一步算一步。我現在的實力,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區區六品營千總了。”


    兩人都笑起來。


    恭慶王知道周宏天性豁達樂觀,便不再多說什麽。


    第二天辰時末,宮中的一個太監帶領三個侍衛,手握聖旨,來到周宏的小院裏。宣讀完聖旨,帶著周宏進了宮,走入大殿中。


    三年一次的文狀元考試,隆重無比,何況周宏還引起了百聖齊虹的聖象,無異於聖人臨世。金鑾殿裏,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皇帝欽點周宏為文狀元,賜封“神武將軍”,須在六月底之前到沙州大營,與號稱“兵神世家”的慕容世家一起對抗狄丘大軍。


    迴到家中,周宏看著黑星王,笑著道:“就猜到會把我放到邊關。我若是皇帝,也這樣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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