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經快把長毛趕出湖北了?還不夠?”鹹豐大帝詫異的問道。


    “皇上恕罪,請容微臣強調一句,是快要把長毛把趕出湖北!但是還沒有把長毛徹底趕出湖北!”吳超越沉聲迴答道:“而且就算把長毛徹底趕出了湖北,大清徹底平定長毛匪患,也依然還是遙遙無期!”


    鹹豐大帝的臉色有些難看了,那邊肅順看情況不妙,忙出麵嗬斥道:“吳超越,聖上麵前,說話謹慎些,也少說些不吉利的話!”


    “皇上恕罪,微臣是有些出言不吉。”吳超越慌忙在肅順的提示下請罪,又說道:“但微臣實在是太急了,長毛發匪禍害數省,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黎庶苦不堪言,皇上你也為平叛大事操夠了心,傷透了神,微臣心疼啊!微臣恨不得能在一夜之間將長毛發匪殺光宰絕,恨不得在一天之內把江南匪患徹底平定!為皇上和朝廷多分分憂……。”


    說到這,吳超越的眼圈又有一些泛紅,還用袖子抹了抹眼角,鹹豐大帝聽了則心裏既是認同,也頗有一些傷感,道:“愛卿所言極是,朕的心思,也和你一模一樣,大清朝廷裏,如果能多有幾個象你一樣的臣子,想朕之所想,急朕之所急,那朕就不知道可以少操多少心,少費多少神了。”


    “臣等有罪!”


    在場的滿清臣子一聽急了,趕緊全部離座跪下請罪,鹹豐大帝則揮了揮手,說道:“都平身吧,吳愛卿,起來說話,告訴朕,你為什麽覺得湖北的官軍力量還不夠?”


    “謝皇上。”吳超越先道了謝,然後才起身說道:“皇上,微臣認為湖北的官軍力量不夠,是因為湖北的位置太過重要,既得防範長毛西竄侵犯西南數省,又得承擔順江而下,救援江西和光複安徽、江蘇等地的責任。如此重地,朝廷若是不以精兵強將坐鎮,對西竄長毛形成壓倒性優勢,那麽大清朝廷在剿滅長毛發匪的戰事中就無法占據戰略上風,更難在短時間內蕩清長毛,屠滅發匪!”


    說到這,吳超越提高了一些聲音,張牙舞爪的說道:“所以,微臣認為,欲破長毛,應該先重湖北!在湖北集中優勢之兵,大清便可立於不敗之地!退可保西南數省不受匪患之苦,進可順江而下,定江西複安徽,繼而直搗江寧,生擒洪楊發匪,千刀萬剮,淩遲處死!大清一統江山萬萬年!”


    吳超越倒是說到慷慨激昂了,肅順、祁寯藻和鬼子六等人卻是無動於衷,綿愉也悄悄的不屑撇嘴——因為類似的話他們聽得實在是太多太多。不過還好,最關鍵的鹹豐大帝對吳超越的這番話倒是頗為重視,點頭說道:“愛卿言之有理,湖北地處中原腹心,通衡九省,戰略位置是最重要不過。但是吳愛卿,還是那句話,你的老師曾國藩曾愛卿已經快把長毛趕出湖北了,這難道還不夠嗎?”


    “皇上,恩師他在湖北是打得很漂亮,但是他麾下的團練力量仍然還是嚴重不足。”吳超越恭敬答道:“老師麾下的團練,初始不過十個營五千兵力,後幾經加強,也仍然不過二十三營一萬一千五百人,而長毛發匪的烏合之眾少說也有數十萬人,其中精銳老兵不下十萬,蟻多噬象,積沙成塔,整體實力上依然還占據上風,恩師麾下的將士再是忠勇善戰,急切之間也很難給長毛以致命一擊,徹底奠定勝局。”


    說到這,吳超越又小心翼翼的補充道:“而且還有一點,恩師麾下的團練也是新兵居多,武器裝備也很一般,兵員素質和槍炮銳利都不及真正的長毛精銳,即便目前打得比較順利,也很難一直把勝勢保持下去。”


    “那曾愛卿不能繼續擴軍?”鹹豐大帝反問道。


    吳超越不敢吭聲,隻是悄悄去看一直在警惕曾國藩的祁寯藻,結果也不出吳超越所料,即便沒收吳超越的銀子,為人固執的祁寯藻也馬上站了出來,拱手提醒道:“皇上,曾大人麾下的兵馬都是團練,並非朝廷官軍,過於擴大,同樣不是朝廷之福。”


    所有人都把目光悄悄看向曾經為曾國藩和祁寯藻吵過架的肅順,然而很可惜,肅順這次已經改變了立場,故意沒有吭聲借祁寯藻的刀削弱曾國藩。而同樣對這些事很忌憚的鹹豐大帝也微微點了點頭,吳超越察言觀色,趕緊又說道:“皇上,微臣認為,讓恩師繼續擴辦團練固然是一個好辦法,但是如果能在恩師的身後,再部署一支朝廷強兵,更能確保萬一!”


    又點了點頭,鹹豐大帝這才說道:“愛卿所言極是,可是正如愛卿你所言,朝廷在南方的主力官軍,大都已經加入平叛戰事,朕上那裏去找一支強兵部署在湖北?總不能從京畿抽調吧?”


    “皇上放心,微臣不才,願去湖北為朝廷組建一支新軍!”吳超越趕緊說道。


    “你去湖北為朕組建新軍?”鹹豐大帝詫異問道:“那鬆江上海怎麽辦?蘇南戰場怎麽辦?”


    “皇上放心,微臣早就想好了。”吳超越朗聲答道:“倘若皇上恩準微臣前往湖北組建新軍,那微臣隻帶少許老兵舊卒前往湖北,幫助微臣將新軍迅速訓練成熟。上海團練,微臣仍然留在鬆江,全力固保蘇南財富重地,也隨時聽候皇上差遣!”


    和周騰虎預料的一樣,聽到吳超越主動表示要把嫡係軍隊繼續留在上海,鹹豐大帝不但心中大動,也更加喜歡吳超越的不計個人得失。暗喜之下,鹹豐大帝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遲疑著道:“愛卿所言確實甚是,但湖北按察使並未出缺?還有,辦理新軍的錢糧軍餉,又從那裏來?”


    “皇上,微臣聽說,湖北巡撫出缺了。”


    吳超越小心翼翼的圖窮匕見,養心殿上已是一片大嘩,鹹豐大帝也瞪大了眼睛,笑著問道:“愛卿,你想毛遂自薦,出任湖北巡撫?”


    “皇上明鑒,微臣確實是想自薦出任湖北巡撫。”吳超越叩首,朗聲說道:“本來官職高低,都是出自上賞,微臣不該貪圖幸進。然而巡撫之職既掌兵,又掌財,微臣若能擔任湖北巡撫,便可在湖北境內自籌錢糧軍餉,為皇上和朝廷組建精銳新軍!所以微臣鬥膽,想求皇上對微臣再次破格超拔,讓微臣暫代湖北巡撫一職!”


    就連老狐狸祁寯藻都瞪大了眼睛,萬沒料到吳超越能坦白到這一步,直截了當的向鹹豐大帝索要湖北巡撫一職。而那邊綿愉更是忍無可忍,跳出來咆哮道:“大膽!吳超越,你來京城到底是向聖上麵呈平寇機宜?還是伸手要官?”


    “王爺,下官這不是伸手要官,是毛遂自薦。”吳超越平靜答道:“這也是下官向皇上麵呈的機宜之一,下官自信巡撫湖北後,能夠在不給皇上和朝廷增加太多錢糧負擔的情況下,為皇上和朝廷再打造出戰之能勝的精兵,所以下官才鬥膽自薦,這難道有錯嗎?”


    “呸!”綿愉的口水差點沒噴在吳超越臉上,怒道:“你算什麽東西,也敢窺視封疆大吏的官職?資曆,功績,這些東西你有嗎?”


    “惠王爺息怒,惠王爺息怒。”載垣站了出來打圓場,笑嘻嘻的說道:“還有,惠王爺,慰亭的功績好象也足夠吧?自辦理團練助剿長毛以來,慰亭打的大小勝仗可不比任何人少,至於資曆嘛,慰亭的師兄忠烈公江忠源,不也是入仕僅一年多就升遷到了安徽巡撫一職,慰亭可是入仕兩年多了。”


    “那他的年齡呢?”綿愉指著吳超越向載垣憤怒問道:“他才多大?二十歲都不到,就能當巡撫了?”


    年齡確實是吳超越的最大弱點,那怕是載垣也找不出話來反駁綿愉,不過還好,吳超越在養心殿裏還有一個更靠譜的靠山叫肅順,肅順馬上就站了出來,微笑說道:“惠王爺,朝廷選官可不是選壽星佬,恭王爺去年二十一歲的時候,不也是直接進了軍機處了麽?如果選官一定要看年齡,那吏部倒是輕鬆了,不用看考績功勳,直接挑七八十歲的老吏當官就行了。”


    “你……。”綿愉怒瞪肅順,目前正紅得發紫的肅順則笑得更加輕鬆,把綿愉的憤怒根本不當迴事——都姓野豬皮,深得鹹豐大帝信任的肅順當然不怕到現在都還混不上一個親王爵位的綿愉。


    “好了,好了,都給朕住口。”鹹豐大帝終於開口,先是喝住了眾人,然後才向吳超越問道:“吳愛卿,你請旨進京,除了自薦官職外,還有什麽機宜需要呈奏?”


    “迴皇上,微臣還有一些關於刑名案件方麵的事需要呈奏。”吳超越拿出隨身帶來的一疊公文,捧著說道:“微臣就任江蘇按察使的時間雖然不長,期間又大部分時間是在署理軍務,但微臣還是抽空清理了一下江蘇刑獄,查處刑名案件一百餘起,平反冤案一十三起,其中兩起還是人命案。這是微臣的述職奏報,請皇上過目。”


    太監上前接過公文轉呈到鹹豐大帝麵前,鹹豐大帝隨便翻看了幾份見大概無誤就放下,笑道:“難得你還算盡心盡職,不錯,能武能文,確實難得。”


    “皇上,那微臣自薦的事……?”吳超越小心翼翼的問道。


    “別急,容朕想一想,過幾天再給你答複。”鹹豐大帝揮揮手叫吳超越不必過於焦急,然後說道:“吳愛卿,你的才幹確實出眾,朕也很想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更加大展拳腳,但是你的年齡……,讓朕想想,然後再決定。”


    沒能一下子說服鹹豐大帝讓自己出任湖北巡撫,吳超越當然是大失所望,可是又無可奈何,好在鹹豐大帝也沒把話說死,事情仍然還有希望。然而就在吳超越以為談話就要結束時,鹹豐大帝卻又說道:“吳愛卿,你對夷事比較精通,洋人以《南京條約》到期為名,請求朕派遣欽差與之談判修改條約,這件事想必你也應該知道了。你怎麽看?”


    “皇上恕罪,瓜田李下,微臣不敢發表意見。”吳超越拿出應對鬼子六的辦法迴答,恭敬說道:“微臣與洋人常有往來,還曾見過英夷法夷的駐華公使,今番微臣若是在這件事上發表意見,必然會引來無數閑言碎語,甚至還有誤導聖上決策的可能,所以請皇上寬恕,允許微臣拒絕迴答這個問題。”


    見吳超越迴答得這麽漂亮,本想在這件事上大做文章的綿愉等人當然是大失所望,鹹豐大帝卻不依不饒,說道:“沒關係,說吧,兼聽則明,朕就是想聽聽你這個通夷之人是什麽看法。”


    吳超越萬分為難,再次拒絕攙和這件事,鹹豐大帝卻堅決不許,吳超越被迫無奈,也隻好叩首說道:“皇上,那微臣就鬥膽直言了,洋人要求修改條約,如何應對,其實就是皇上你一句話的事。皇上如果覺得條約可以修改,那就派欽差大臣與洋人談判修改,皇上如果覺得條約不必修改,那就直接拒絕就行了,用不著和洋人廢話。”


    “可以直接拒絕?”鹹豐大帝一楞,鬼子六和肅順等人也是張口結舌。


    “迴皇上,確實可以直接拒絕。”吳超越如實答道:“就微臣所知,洋人公使向大清朝廷遞交的是外交照會,僅僅隻是表明他們的外交態度,按照洋夷國家的規矩,除非朝廷是想和洋人斷交,不再往來,否則都應該給一個答複,覺得可行就答應,覺得不可行就拒絕,讓洋人知道皇上你的態度就行。”


    “那朕如果斷然拒絕,那洋人會不會乘機挑起戰端?”鹹豐大帝趕緊又問。


    “這個……。”吳超越有些猶豫,迴答道:“微臣不知,事關重大,微臣也不敢輕率出言斷定。”


    鹹豐大帝大失所望,然而稍一盤算後,鹹豐大帝又想起了一件大事,忙又問道:“還有,洋人還告訴朝廷,說他們要出兵幫大清抵禦羅刹洋兵,還要幫我們大清討還被羅刹國侵占的東北土地和庫頁島,這又是什麽意思?洋人怎麽會突然變得好心?幫我們大清和羅刹國打仗?”


    “皇上,你不知道洋人主動如此示好的原因?”吳超越很詫異的問道。


    “朕不知道啊?朕怎麽能知道這些事?”鹹豐大帝更詫異的反問。


    “難道就沒有廣東官員向皇上你奏報?”吳超越更詫異的問道:“那麽大的事情,香港和澳門的報紙早就傳遍了,就連上海租界裏都有不少人知道,廣東下轄香港和澳門,難道就沒人向陛下你奏報?”


    “你這話什麽意思?什麽大事?”鹹豐大帝更糊塗了。


    “皇上有所不知,歐羅巴諸洋夷國,去年發生了一件大事。”吳超越答道:“歐羅巴的英國、法國、普魯士和奧地利等洋夷國,因為領土問題,一起向羅刹國宣了戰,並且在一個叫做克裏米亞的地方和羅刹國大打出手,戰事膠著難分勝負。英法等洋夷國為了分擔西線壓力,決定效仿我大清的圍魏救趙之策,新開東線戰場與羅刹國交戰,使羅刹國首尾難顧,腹背受敵。”


    說到這,吳超越頓了頓,然後說道:“現在羅刹國的東線兵力,主要就集中在他們從我大清搶去的領土上,英法等國要想消滅東方的羅刹兵,就必須奪迴我大清被羅刹國搶走的土地,但英法等國人口稀少,兵力不足,就算奪得了這些土地也無法守住,同時還會背上侵占我大清土地的罵名,激怒大清朝廷影響他們和大清的貿易往來。所以洋人才想做一個順水人情,把羅刹國搶走的疆土奪迴來獻給大清朝廷,既消滅了羅刹兵削弱羅刹國,又可以討好皇上你和大清朝廷,一石二鳥,一箭雙雕。”


    “這麽說,洋人真是幫朕奪迴疆土了?天下能有這麽好的事?”鹹豐大帝這一喜非同小可。


    “皇上,這是洋人的習慣。”吳超越苦笑說道:“幾十年前,法國出了一個叫拿破侖的洋人皇帝,他幾乎占領了整個歐羅巴大陸,但是英國人又拉著洋人諸國的殘兵敗將把拿破侖給打敗了,奪迴了所有被拿破侖搶走的土地,全部歸還給洋人諸國,英國洋人自己連一寸土地都沒要。”


    鹹豐大帝目瞪口呆,半晌才一拍龍案,咆哮道:“這個葉名琛,身為兩廣總督,總理洋夷諸國的通商大臣,卻對洋人的戰事情況和風俗習慣一無所知,更沒有向朕及時奏報,簡直無能!”


    “慰亭,你確定洋人從羅刹國手裏奪得土地後,不會賴著不走?”鬼子六不敢放心的追問道。


    “王爺,這點微臣敢擔保。”吳超越很有自信的迴答道:“英法兩國沒有足夠人力兵力控製那些土地,且東北天氣酷寒,海水結冰港口封凍,補給困難,他們強行霸占那些土地得不償失,所以他們除了雙手奉還大清朝廷之外,再無更好選擇!”


    精明過人的鬼子六還是將信將疑,鹹豐大帝卻是麵露狂喜,一拍龍案說道:“好,如果真如你所言,洋人的炮船北上隻是為了和羅刹國開戰,替朕奪迴東北龍興之地,那朕就封你為湖北巡撫!”


    吳超越一聽急了,忙說道:“皇上恕罪,容微臣提醒一句,英國和法國的洋夷要幫我們大清奪迴東北土地,是要把羅刹人打得招架不住了,停戰談判時才能逼著羅刹人把土地還給我們,洋人在克裏米亞那一仗不知道要打多少時間,三年五載都有可能,湖北巡撫的缺,怎麽可能等那麽長時間?”


    “要這麽久?”鹹豐大帝也是一楞,又猶豫了一下才說道:“那……,容朕再想一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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