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西垂,半天血染,合著樹下的幾人,恰好構成一幅“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的畫卷。那老者在這時分居然變得十分和藹可親,笑眯眯的問道:“奔波一日,諸位是不是餓了?”眾人想破頭卻也怎麽想不透他會突然問這麽一句。怔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那老者笑道:“我知道諸位又渴又餓又累。”說話間他自懷中取出一壺酒咕嘟咕嘟的喝了起來。眾人幹涸的口中,也忍不住咽了幾口唾沫。恨不得奪過來自己痛飲一番。那老者飲酒如長鯨,一口便喝掉了壺中的大半酒。那老者手一拋,那酒壺便飛了出去。樹底下眾人趨之若鶩,紛紛去追。那壺酒撞在一塊石頭之上,酒水流了一地。眾人爭先恐後,從地上遽起酒水來飲。可酒水流在地上,瞬間變幹。眾人一番爭奪,卻一無所獲。


    那老者哈哈大笑,又從懷中取出一包東西來,拿油紙包著。那老者細心的用手剝去油紙,原來是一隻烤雞,鮮豔的色澤,散著誘人的味道。隨風一送,香溢四野。那老者撕下一塊雞腿,放在嘴裏嚼了起來,出滋滋的聲響,不斷的大唿:“好吃,好吃,好吃。”眾人咽著口水看著那老者一個人將一隻雞吃完。那老者吃完又取出一壺小酒,這次他又取出一個羊角銅尊,慢慢品了起來。樹下諸人恨不得將他分而食之,卻偏偏又不是他的對手。


    那老者似乎猜透了諸人的心思,突然臉一寒道:“諸位是不是恨透我了?”眾人不知如何迴答,一時鴉雀無聲。那老者道:“諸位縱馬大道之上,見行人不避,故意馳馬踐踏。可曾想到那些人中大多是平民百姓?”他厲聲厲色,虎目含威。眾人悔之不及,這時縱然再借他們一百個膽子,想來諸人也是不敢了。


    那老者道:“諸位不但踐踏行人,還肆意毀壞阡陌農田。可曾想到一粥一飯來之不易?”眾人心道:“真是倒黴,怎麽遇到了這位瘟神,原來是為了這事,怪不得要餓我們一天。”那老者老而彌堅,脾氣極大,愈說愈怒,突然一掌,將那顆百年大樹劈斷。隻聽見“哢嚓”一聲,木屑亂飛,那棵百年大樹斷為幾截。那老者怒道:“快給我滾。”


    眾人聞言如獲大赦,顧不得肚空力乏,紛紛狂奔出去。便似後麵有野獸追來一樣。或許在眾人的心中,那老者比野獸更加可怕,更兇殘,更嗜殺。眨眼之間,人作四散,比鳥獸更快。隻留下那老者還在原地,他歎口氣看著西垂的日暮,片刻之間,他就成了一個垂暮的老人,深深的歎息著。好像是在感歎人世苦短,又好像是在感歎人心不古。其實一個人的心他自己也未必能懂。隻是那種斜陽入暮的感覺真真切切。


    當蔚藍色的天空換上黑色的那一刻,便是夜來了。一天的炎熱還未消退,夜色越來越濃,終於涼如水。那老者半倚在斷了的半截樹幹之上,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不住的長噓短歎。遲暮老者,心緒萬千,可又有誰能解?過了良久,那老者突然起身,跨上那匹駿馬。催馬往官道之上而去。夜裏官道之上空蕩蕩的無有一人,馬蹄達達,那老者沿著官道向南而去。


    第二日晨時,那老者到了一家鎮店,早上的行人稀稀落落,那老者進了一家客棧。叫了酒食便自顧吃了起來。愁眉緊鎖,心事縈懷。這座小鎮地近官道,南來北往的商客極多。各種口音夾雜在一起,顯得熱鬧非凡。那老者無心湊這熱鬧。大口的吃用過酒食之後,結了帳便出門而去。這時對麵走來幾人,舌幹唇裂,滿身風塵之色。看到那老者個個大驚,恨不得找個地縫快鑽進去。那老者這時也看見了那幾人。赫然就是昨日馬上的騎士,那老者笑道:“諸位可真是有緣分了,今日又見到了。”


    那幾人苦笑著道:“有緣,有緣。”心裏卻已經罵了千遍萬遍的:“賊老頭,死瘟神。”那老者突然語氣一變,厲聲道:“幾位若是再給我看到欺淩弱小,我必取爾等狗命。”那幾人陪笑著急忙稱是,心裏罵的更兇:“短命的老兒,遲早不得好死。將來閻羅王一定要拿你炸油鍋。”


    那老者道:“另外的幾個人去哪裏了?”站出來一人道:“老先生動問不敢不答,另外的幾位兄弟實在走不動了,還在後麵。”那老者冷哼數聲,道:“諒你也不敢說謊,快給我滾開。”


    那幾人大喜,忙不迭的躲開。生恐這位瘟神突然改變主意。那老者出店牽了馬匹,走過長街。街上叫賣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那老者似乎好久未到這等鬧市當中,牽著馬匹,四處看看。不住地自語道:“久別塵世,重見繁華,唉,果真是換了人間。”他蒼髯白,服飾容貌都和街上的行人迥然不同,街上的行人多用眼光打量著這位奇怪的老者。那老者似乎知道旁人都在看他,但他悠然自得,絲毫不以為意。踱步長街,感受世俗的繁華熱鬧。


    這座小鎮是一條街的格局,所有的三教九流都集中在一條街上。街上鋪席林立,各種商品琳琅滿目,有各地的水果特產,有各式彩釉瓷器,還有各種的古玩字畫。吃的穿的用的,一應俱全。那老者牽著一匹馬,從這長長的街上走過。前麵聚起了一大堆人,擠在一起,喊聲大作。不用看就知道是江湖賣藝的劃地謀生。見擠得人多,那老者也頗為好奇,裏麵賣藝的人到底在耍什麽把戲。那老者足尖一點,身子攀到街邊的一顆楊樹之上。居高臨下,向人群之中看去。隻見是一位年近知命的漢子和一位正當妙齡的姑娘在耍把式賣藝。


    那位姑娘在表演踏軟繩的把戲,將一根紅繩子係在兩顆樹之間。那位姑娘就在上麵走來走去。時不時便翻一個筋鬥,博得陣陣喝彩。這樣的功夫實在是稀鬆平常,不值一哂。眾人圍觀起哄,倒是因為那位姑娘長的水靈。她穿著一身緊身的淡色衣服,更襯的身材玲瓏有致。圍觀的眾人不斷的出言調戲,那位姑娘落落大方,並不著惱。那老者歎口氣心道:“若不是生計所迫,焉有父母肯讓自己的孩子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拋頭露臉。”


    【雲門江湖,俠義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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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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