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恆城,夜。


    當陽節是凡世的傳統節日,本意是慶賀上天對生命的饋贈,與所有的節日一樣,也逐步的演變成單純的玩樂本身,京晉大運河從恆城的中央穿過,今夜有數不清的畫舫在河上巡弋,大多是各個青樓的,皆掛著五彩繽紛的花燈,照的運河兩岸燈火通明,花燈與遊船一同映在河裏,便在水波浮沉中扭更長的光影來,城中不斷有煙花裹挾著光尾撞破天幕,連珠般的炸響,伴著市井吵鬧聲,正是所謂人間煙火。


    城北別院。


    “東家,蘇浩峰已經動身。”


    南條點點頭,“後事處理好。”


    “已經按東家的吩咐派人去了,火絨也都已安置妥當。”李寶通彎腰拱手,他是今天隨南條去辦事的四個統領之一,忠誠可靠,南條讓他做什麽,他便做什麽,這自然沒什麽好說的,隻是火絨的痕跡總是太明顯了,他想著東家大概是有自己的打算,但終究還是疑惑著開口問道,“東家,殺那個顰兒屬下明白,可為何要燒清風樓呢?畢竟就算兄弟們再怎麽小心,終究是會有痕跡的。”


    “清風樓不是我的,所以才燒它,那樓子背後不簡單,蘇家沿著查下去,誰知道會查到誰。”南條抬起頭,看著被煙花炸成斑斕色的夜空,“這件事你不必理會,按計劃進行,走吧。”


    李寶通點點頭,在前麵引著路,馬車已在後門門口等著,他警惕的向著四周掃了幾眼,小心的扶著南條上了車,這才靈巧的鑽了進去。


    車內算上他,一共四人,加上外麵趕車的車夫,正正好好是五個,這便是今晚參與行動的全部人手了,人數雖少,但這四人的外家功夫確實是南條手中最好的,何況今夜事關重大,太多人行動反而不方便,此刻大量的人員都聚集在蘇府外圍,以防計劃有變,也好做接應。


    南條靠在椅背上,微微的掀開擋住車窗的簾布,馬車駛向城東,正經過橫架在京晉運河上的百夫橋,據說是運河修到這裏時恰逢冬至,天寒地凍,但工期不得延誤,於是短短一段便死了近百個工人,大都是凍死。事傷天和,城主請了高人來看,隨後便修了這座百夫橋,既是告慰,也是鎮壓。此時有巨大的畫舫從橋下穿過,浮光掠影裏,水中映出的金碧輝煌顯得有些扭曲,船中傳出人聲、笑聲、箏聲、歌聲、樂聲,渾渾噩噩的揉在一起,卻再也聽不出半分悅耳來,南條放下簾子,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河畔有煙花接二連三的升空又炸開,花花綠綠的顏色便投在簾布上,和著車外嘈雜的聲響,如此這般喧鬧浮華的塵世,總讓人昏昏欲睡。


    南條睡不著。


    他閉著眼睛,腦海裏卻不斷的推演著那些可能發生的情景和最有效的應對,包括如果蘇浩峰其實並未離開,包括不小心驚動了蘇府上下的人,包括蘇林可能並不在屋內,甚至如果,恆城的蘇府隻是個幌子。


    他歎了口氣。


    世事紛繁,總有算不到的可能;人力時窮,總有做不到的事情。但……總有必須要做的事,必須嚐試去做的事,必須冒險去做的事。


    比如活著。


    推演的有些倦了,體內便也如常傳來疼痛,萬蟻噬骨般的,百川入海般的,縱使早已習慣,但痛也依然是痛,他皺了皺眉,不動聲色的掏出一顆藥丸服下去。馬車外光影疊重,連聲浪也都帶著煙火味兒,像是把人世間的熱枕與歡笑悉數擺到眼前,他不由自主的笑了笑,暫時的感到了些許難得的溫暖和慰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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