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嶽明……一直都活得很累吧?在這樣一個大家族裏,作為一個不受重視的庶子,如果天性軟弱那倒是可以流波逐流得過且過,可但凡有一絲好強之心,就不會甘心現狀,想要爭得別人的重視,想要爭得家族的榮耀,可那些,又豈是想要爭就能爭得到的?於是,這些人便隻能一直在大洪流中被動地翻滾著,甚至永遠也找不著落腳點。


    永遠這麽不上不下,大概……會生不如死吧。


    柳嶽明說完之後,他是輕鬆了,齊氏卻是臉色大變,蒼白得跟柳嶽明有得一拚,她握著丈夫的雙手微微顫抖著,想要辯駁卻被丈夫阻止,隻能緊咬著下唇,等待接下來的發展。


    「我知道,你不會做那樣的事情,今日來,也就是想聽你親口說出實情,你能坦白,我很欣慰。」柳睿明顯然很滿意柳嶽明的表現,甚至衝著他露出一個微笑,使得柳嶽明怔愣當場,半天都迴不過神來。


    他拚命去爭去搶,就是為了博得父親的關注,如今,隻是自暴自棄般地說出這麽一番話來,為何……就換來了父親的微笑和誇獎呢?這讓他的心裏大為震驚,欣喜之餘,更多卻是若有所思。


    原來,父親要的……這麽簡單嗎?一直以來,都是他想得太過複雜了嗎?


    柳嶽明看著柳睿明的眼光萬般複雜,有尊敬、有崇拜,或許還有怨恨,可是,這卻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視著自己的父親,這樣的大膽,在以往他是萬萬不敢的。


    「父親,你可有曾……把我看作你的兒子?」他知道自己的母親身份低微,連帶著他的出生也很低微,可是,他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卻必須承受這些給他帶來的痛苦。


    「你是我的兒子,這一點,誰也無法否認。」柳睿明似乎有些驚訝,他甚至有些不理解,為什麽柳嶽明會問出這麽一個問題來。


    看著這對蠢父子之間的互動,柳玥容幾乎忍不住捂臉,很想衝上去抓著柳睿明的肩膀狠搖一通,順便咆哮一通。


    養兒子不這麽養的,生下來之後還要教養,不是隨隨便便給個院落任其自生自滅呀,便宜老爹你的三觀到底是建立在什麽基礎上的,當初怎麽會有女人願意跟著你的……


    柳玥容心裏的無限咆哮模式默默啟動,看著柳睿明的眼神那叫一個鄙視,簡直都讓柳睿明覺得有些無地自容了。


    他……做得不對麽?


    那一臉的困惑,別說柳玥容了,就連大管家都有著不忍直視了。


    主人啊,就說了你對待自己孩子的方式不對啦,你還不肯承受,現在好了,現世報來了吧!


    鑑於這神一般的劇情發展,直到柳玥容一行四人打算離開時,柳嶽明都還沒從怔神中迴過神來,眼神呆得可以,不過,在他們即將走出房門時,他卻突然又說話了。


    「父親,當年夫人的死,是人為的。」此話一出驚起巨浪,柳玥容瞬間轉身迴到床前,壓抑著激動地揪住了柳嶽明的衣襟。


    「你說什麽?」原來,原主母親當年的病逝,居然是人為所致麽?


    第146章 身世有疑


    「……」柳嶽明早已預料到柳玥容的激動,卻沒有料到他會對自己這個傷員動手動腳,一時兩相對望無言,直到柳睿明踱步過來,柳玥容才鬆開了揪著柳嶽明衣襟的手,低低說了聲「抱歉」。


    「把你知道的說出來。」柳睿明的語氣明顯低沉了八度,似怒似肅,讓柳嶽明一點都沒敢賣關子,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說了出來。


    當年,柳玥容的母親劉雅韻因為生產而導致身體虛弱,多年調養未見成效,一直都隱居在月華苑內避不見人,就是柳睿明,也因為忙碌或是劉雅韻的拒絕,而少有見麵的機會,也正是因為如此,劉雅韻漸漸病弱直至逝去,他才沒有覺得太過突兀,可心中的愧疚卻是一直存在的。


    他承認,對自己的妻子劉雅韻太過冷淡疏離,可感情所至,他確實做不到,對一個霸占了原本應該屬於他愛人的幸福的女人多有憐惜,那於他而言,是對愛人的背叛,他無法原諒那樣的自己。


    原本的一切,在柳睿明冷然的性子之下,似乎都挺正常,隻不過,柳嶽明卻無意中看到,廚房的一個燒火丫頭,趁著廚師不注意,往送到月華苑去的湯藥裏加料,當年的他,憤世嫉俗看什麽都不順眼,更別提這種無意中看到的「別人家的事情」,他轉身就忘了這件事,然而,第二天,夫人劉氏卻因病去世了,三天後,柳嶽明發現,那個燒火丫頭失蹤了,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他就是再笨,也隱約察覺到這其中有鬼,但他也更不敢說出此事了,便一直埋在心底,直到今天,他衝動之下,居然就這麽說了出來。


    而且,他說完之後,沒有多少緊張,更多的反倒是輕鬆。


    「我並沒有真憑實據,但是,這件事情確實有蹊蹺,在夫人過世之後,柳玥……八弟也離家出走了,這其中,大哥和二姐的功勞可不小,當年那些流言都是他們暗中命人傳播出去的,為的就是逼走他這個嫡子,我不隻一次聽大哥親口說起當年的事情,他可是頗為得意的。」當年柳睿明在原配正妻逝去後,幾乎是立刻就將一直養在外麵的情人接入府中扶作正氏,還帶來了年長的一子一女,當朝在柳家,那可是引起了相當大的震動,想到這裏,柳嶽明不由得嘲諷地看了父親一眼,卻發現,柳睿明的麵色竟然有幾分蒼白,甚至還一臉的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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