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殿中,正廳。


    師徒三人坐在桃木圓桌邊,一時無言,隻聽著沙僧侃侃而談。


    唐三藏正襟危坐。


    孫猴子大馬金刀。


    豬八戒左顧右盼。


    沙僧指著一位蓮步輕移的女仙,她身穿深紅色蠶絲綢緞,腰係黑絲飄帶,長發盤起,插一根金鳳簪子,麵貌精致,膚白如雪,然而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纖纖玉手托著一個翡翠盤子,盤子不小,裏麵擺放七八個水靈靈的紅皮桃子。


    沙僧接過盤子放在桌上,介紹道:“西王母的蟠桃,三千年份的,算不得什麽好吃食,聽說吃了能去心火,讓人身體矯健,實際上比傳聞差些,解渴還算不錯。”


    豬八戒眼珠子瞪的溜圓,忙從沙僧手裏接過,咬上一口。


    此時不能把天蓬元帥和豬八戒混為一談,老豬是豬妖之身,承載著天蓬元帥的惡念,喜好自然擴大不少。


    沙僧拿起盤中蟠桃,一個放在唐三藏手裏,另一個遞給猴子說道:“大師兄,你嚐個鮮。”


    孫猴子有些意動,但放不下架子,不屑說道:“俺老孫當年大鬧蟠桃會的時候,三千年的桃子看都不看一眼,九千年的桃子不知道吃了多少,一般般,沒甚味道。”


    沙僧點頭認同,恐怕猴子還不知道,他撿的就是當年的剩,要不是猴子不屑一顧,他哪有這麽些蟠桃。


    “咱們不和那天庭比,他占著正統,有無數地方上供,我這小門小戶的,有口吃的就足夠了。”


    孫猴子點頭,深深看了沙僧一眼,指著他說道:“俺老孫發現,你要是能直爽說話,比之前看著順眼。”


    沙僧哈哈大笑道:“多謝大師兄抬舉,那我就生受了。”


    說完,衝著一旁等候的女仙說道:“都過來吧。”


    寶殿側廳,一排身著深紅色蠶絲綢緞的女仙,相繼走來,每人手中都端著一個托盤。


    沙僧接過兩樣,介紹道:“強筋丹,洗髓丹,當個糖豆子嚼嚼,有些香氣。”


    孫猴子看了一眼,“哼”道:“平常,平常,俺老孫當年在老君那,擺在麵前都沒吃。”


    沙僧笑道:“倒是在大師兄麵前獻醜了,不過別急,先來的都是開胃小菜。”


    他這邊說著,身旁女仙不停的在桌上擺著菜肴。


    “萬年參粉,用上年份的老參,磨成粉末,糅合幾樣靈株,文火打漏,放冰泉晾製,這一盤可是大補。”


    “這是七彩霞露,取天邊一抹七彩霞光,配以露水,也算討個彩頭。”


    “珊瑚餅,味道鮮美,食材不出奇,就是熬製時,放了幾道上古年間的靈株,吃了有舒筋活血功效。”


    ……


    一道一道美食,桌子上擺了一半。


    又來一批女仙,沙僧說道:“這是北俱蘆洲的玄武湯。”


    手指另一個玉盤,“天庭的靈鶴。”


    “西海的蛟龍。”


    ……


    孫猴子都繃不住了,有些驚訝的看著沙僧一道道指著。


    唐三藏臉色越來越黑。


    豬八戒口水都要落到桌子上。


    就在唐三藏忍無可忍的時候,沙僧看準時機說道:“師傅,且莫生氣,徒弟怎能這麽不識抬舉。


    桌上的這些肉食,都是仿製出來,每一樣都是素齋,掛了個名頭而已。”


    唐三藏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不過還是說道:“悟淨,你既然入了佛門,以後這些名堂,為師勸你還是少弄為好。”


    這話已經很不客氣,可見唐三藏心裏不滿。


    沙僧笑著點頭,自有考量。


    “師傅教訓的是,今日過後,這些全都撤了。”


    唐三藏點頭,無奈看了一眼二徒弟,說道:“那就吃吧,省得浪費你一番苦心。”


    豬八戒二話不說,伸手抓向那道蛟龍肉。


    這道來自西海的蛟龍肉,擺放在桃木桌中間,四腿抓地,仰天咆哮,栩栩如生。


    唐三藏真是見不得這個,但見八戒抓了一塊,裏麵確實是素食,方才放下心來。


    豬八戒邊吃邊說道:“三哥,你這麽闊綽,還取什麽經,拜什麽佛,要是我老豬,天天在家當個土財主,快活死了。”


    孫猴子一拍老豬右手,罵道:“你個呆子,吃飯都堵不住嘴。”


    一旁唐三藏歎道:“悟空,不怪八戒,師傅也有此一問。”


    要不怎麽說,唐三藏脾氣心性極好,隻要不涉及取經,什麽都可以接受。


    八戒當他麵叫著沙僧三哥,他也無動於衷。


    沙僧突然神色嚴肅,看著唐三藏說道:“師傅,我自天庭被貶,到如今已有近千年之久,你知是什麽讓我支撐到現在麽?”


    唐三藏疑問道:“什麽?”


    沙僧說道:“是你。”


    “啊?”


    “當年我在這流沙河,日日夜夜受錐心之苦,萬箭穿心的痛楚,讓我生不如死。


    恰在此時,觀音菩薩點化我,有大唐聖僧不顧萬水千山阻隔,欲要教化眾生,去西天拜佛求經。


    與其說是菩薩度我,不如說是你的大決心、大毅力感化了我。”


    孫猴子皺眉,問道:“這與你今日的做派能扯上瓜葛?”


    沙僧笑道:“沒什麽瓜葛,不過是我一朝拜入師傅門下,興及所致,畢竟等了這麽久,終於等來了師傅。”


    唐三藏若有所思點點頭,孫猴子“嗤”笑一聲,衝著老豬說道:“八戒,你信麽?”


    桌子上杯盤狼藉,豬八戒一個人吃著一桌子美食。


    他嘴裏塞著靈鶴肉,端了一碗參粉順進嘴裏,搖頭說道:“我老豬不信,修到他這地步,猴哥,地仙界才有幾個?


    弄出這麽一樁,沒那麽簡單。”


    沙僧聞言,抬手嚇唬豬八戒。


    豬八戒連忙躲閃,手裏端著翡翠盤子,忙道:“老沙,老豬我就事論事,可沒說你壞話。


    再說,你怎麽不敢撩撥猴子,總欺負我算什麽本事?”


    唐三藏聽徒弟幾人說話,有些摸不著頭腦,衝著孫猴子問道:“悟空,為師有些聽不懂你們的話,聽八戒所言,悟淨也和你一般神通廣大?”


    孫猴子可看不上沙僧,撇嘴說道:“一般般,和老豬差不多吧。”


    豬八戒聞言,正要反駁,他要有沙僧那本事,至於讓他折磨的死去活來麽。


    一旁沙僧見老豬要開口,咳嗽一聲,他還不想過早在唐三藏麵前暴露實力。


    雖然隱藏起來也不見得有用,但低調行事總是好的。


    豬八戒聽到沙僧的聲音,抬頭看了他一眼,隻好把注意力放在桃木圓桌上,搖了搖頭。


    沙僧對著三人笑道:“今日擺出這排場,一來是興之所至,二來則是真心對師傅表達敬意。


    師傅以凡人身,不懼艱難困阻,舍身前往靈山,凡地仙界人族,哪個不飽含欽佩,我也隻是其中之一罷了。”


    唐三藏對此到沒什麽,不管沙僧為何這樣做,自有他的道理,唐三藏不想幹涉。


    孫猴子拿著蟠桃,啃了兩口,見沙僧像一條老泥鰍,也就不再多言,左右都是師兄弟,他雖然看不上沙僧,但不至於非得打破砂鍋問到底。


    若有不滿,以他的性子,打一場就是。


    沙僧見三人不再說話,又揮揮手讓女仙再來一桌,今日要敞開肚皮好好吃上一場。


    已然弄出這樣的排場,不好好享受一番,都對不住他手下這群散仙。


    至於為何要這樣做?


    全因為下一難名叫,四聖試禪心,而他一直謀劃的根腳,就在這四聖裏麵。


    說起根腳這件事,沙僧早就有過打算,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直到卷著黑熊精一路奔逃時,他才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有個靠山,不然在這地仙界,畏手畏腳,顧忌太多。


    他初時靠著連偷帶搶還行,現今連降龍伏虎都奈何不得,已經深深影響到他的發展。


    所以算計來算計去,就想到這四聖身上。


    至於如何做,沙僧還要吃完這頓飯,仔細考量一番才行。


    思及此處,沙僧舉起手中玉杯,笑道:“天庭的漿液,說是從銀河裏的玉石中提煉出,有駐顏的功效。


    師傅,飲它不算破戒,我敬你們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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