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兄留步。”


    出了大帳,一名儒生喚住了陸錦年。


    陸錦年停下腳步,迴頭看向對方。


    陌生的麵孔,叫不上來的名字,確定是第一次見麵無疑了。


    “敢問兄台叫住在下所謂何事?”陸錦年抱拳,麵帶疑惑之色。


    儒生還禮笑道:“你不記得我了,我們見過的,在狼郡。”


    陸錦年微微一愣,窮極記憶,終於找到了一絲絲端倪。


    “你是那日講會上的?”陸錦年詢問。


    對方點頭:“正是,我就坐在你旁邊,我們還說過話的……看樣子你沒記住我的樣子。”


    陸錦年記起來了,那日講會上他的確詢問過旁邊一個學子問題,對方知無不言,解答了他心中的疑惑。


    隻是那時他的心思不在交流上,故而沒記住對方的樣子。


    “是我失禮了。”陸錦年說道。


    那人擺了擺手:“本來就不熟,一麵之緣哪敢讓陸兄記住。”


    陸錦年笑了笑表示感激,心中默默備注上一條,此人出自鴻儒書院。


    “還沒請教兄台高姓大名?”陸錦年問。


    “不敢當,在下歐尋,鴻儒書院學子,已步入儒生之列。”那人笑著說道。


    “儒生!”


    陸錦年心下一驚。


    所謂儒家弟子,不是學子就叫儒生,雖然普通老百姓愛這麽叫,但實際上,學子是學子,隻有經過一係列的考核才能成為儒生。


    就好比龍殿的龍衛、寺廟的沙彌、道觀的道童,是得到各家認可的、能代表一方勢力態度的人。


    “還沒恭喜歐兄。”陸錦年帶著幾分敬佩。


    從學子到儒生,除了經曆各種考核,還要接受許多重大的使命,而在接受了這些使命後,他們需要窮極一生去完成這份使命,許多人因此失去了愛情和仕途。


    這是一群為了心中大義奮不顧身的人,不得不讓人敬佩。


    “陸兄,此事還要感謝你,若非聽聞了你的事跡,也許我到現在還下不了決心,所以……”


    “所以專程來道謝的?”陳康在一旁插了句嘴。


    歐尋眼中閃過一抹厭惡之色,他沒理會陳康,繼續對陸錦年說:“所以我來請陸兄去我們那邊小聚一下,聊聊對此次討逆的看法。”


    陸錦年沉吟了一下,搖搖頭說:“歐兄,承蒙抬愛了,錦年區區一介獵龍人,學識淺薄,實在不敢與諸位高談闊論,還請見諒。”


    歐尋眉頭一皺,顯示聽出來陸錦年話裏有話,迴想自己剛才的舉動,他立即明白了原因,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語氣中帶著疏離:“既如此,那真是可惜了,陸兄,告辭。”


    陸錦年抱拳:“告辭。”


    歐尋走後,陳康忍不住問陸錦年:“你幹嘛不去,我可是知道你讀書厲害的,去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們獵龍人也是有大才子的。”


    陸錦年苦笑一下:“我這點水平哪裏當得起大才子的稱唿,都是你們瞎捧。”


    “話也不能這麽說,你得自信,懂嗎,獵龍人裏你讀書最好,讀書人裏你獵龍最強,多棒。”陳康嚴肅認真道。


    陸錦年頭一迴聽到這種歪論,笑著搖了搖頭:“哪來的歪理,行了,不提這事了,我們此行的任務是保障大軍免受龍患侵擾,其他的事情不歸我們管,就別費那個心思了。”


    陳康覺得有理,不再提剛才的事情,偷偷摸摸跟眾人說起昨夜值夜時的一些發現。


    又過了幾日,大軍繼續向豐州進發。


    此次叛亂的核心區域是豐州城,那裏囤聚了大量了叛軍,雖說賊首的蹤跡一直沒有找到,但料想也是在豐州城內,隻要拿下了豐州,其他散兵遊勇不堪一擊。


    領軍大將下達命令的時候陸錦年竊以為他有些自大,猛虎撲兔尚盡全力,豐州城數十萬叛軍,這麽直愣愣地衝進去,就不怕被人斷了後路包餃子?


    然而事實證明,領軍大將確有才能。


    陸錦年沿途所見不少叛軍,或三五成群,或成百上千,個個衣衫襤褸,麵黃肌瘦,手裏拿著鐮刀鋤頭,看見官兵過來,確是第一時間丟下“武器”倉皇逃竄,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出來。


    “這就是將軍不把叛軍放在眼裏的原因,也是皇帝陛下內心悲歎的原因。”一名中年獵龍人歎息道:“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子,遭了災受人蠱惑才淪落至此,遇到真正的官兵,哪能不落荒而逃呢。”


    “哼,當真是愚不可及,遭了災可以上書朝廷,朝廷自會妥善處置,跟著一群亂黨反叛像什麽話。”一名學府學子麵露輕蔑之色。


    中年獵龍人看了他一眼,搖搖頭不再說話。


    陳康瞥了一眼那邊,又轉頭問陸錦年:“書院裏教出來的都是這樣的傻子?”


    “那不能。”陸錦年趕忙撇清關係:“那是學府的學子,學府跟書院不是一迴事,學府教的是做官的學問,書院教的是做人的學問,二者不可混為一談。”


    “錦年偏心了。”蘇繡錦笑著說:“書院和學府各有所長,學府的學子也不是每個都這麽蠢的,隻是有些人高高在上,看不到最底層百姓的困苦。”


    “我覺得也是,就連我都知道普通百姓目不識丁,有了冤屈去官府討說法,還得先掏一筆錢肥了狀師的腰包。”潘振南說道。


    “這樣的人做了官,定又是一個魚肉鄉裏的貪官。”刀哥目光犀利,言語更犀利。


    陸錦年見刀哥有拔刀的趨勢,趕忙上前摁住他的手:“刀哥,別激動,他想做官還得過科考那一關,過了科考還要看內閣的審查,審查完了還有皇帝陛下的殿試,一個人是好事壞、能否做官,內閣和皇帝陛下肯定能看得清楚,不用我們操心。”


    刀哥一想也是。


    大名近年來雖說災禍不斷,但在官員的認命上的確沒出啥大簍子,不敢說人人都是清官,但至少沒把百姓性命當兒戲的。


    也就豐州州牧倒了大黴,大災遇上反賊,人都派出去治災了,叛軍一起,手裏無人可用,驚懼之下做出了棄城逃跑這樣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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