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詞其實類似詩歌,而詩歌的創作手法,最重要的,就是要營造出一種句法上的‘陌生感’。”


    “比如著名的《春江花月夜》‘空裏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按照你們這樣的理解方法,那上句的主語該是流霜?下句主語該是白沙?”


    “難道不是?”衛非問道。


    “當然不是啊!”周至笑道:“上下兩句的主語,其實都是一個……”


    說完朝天上的月亮一指:“月光!”


    “因此這兩句詩的正確理解,應該是空中隻覺有流霜飛動,卻感覺不到月光在飛動;汀上隻有白沙可見,而真正作為光源的月光,卻在視覺上感知不到。”


    “對比上句的‘月照花林皆是霰’,和下句的‘江天一色無纖塵’,就可以知道詩人為何要這樣寫了:如果我們是在日光下進入花林,如果能夠發現空氣中有細小塵埃……”


    “丁達爾現象!”理科狗的衛非張口就來:“那我們看到的是一道道光柱,這是日光和月光的最大差異!”


    “就是這樣!”周至笑道:“所以張若虛孤篇壓全唐是有道理的,正確理解這兩句詩之後,意境和禪機是不是一下就出來了?”


    在座的小夥伴們都讀過《春江花月夜》,但是在賞析上也做不到周至這般深入,現在經周至一點撥,就好像一件塵封的精美文物,被人擦拭清洗幹淨,露出本來麵目一般,讓人不由得驚唿其美麗。


    “空裏流光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馮雪珊低吟道:“真的好美啊……”


    “因此這樣不依常規語法的描寫,在詩歌當中是很常見的,落到我們現在討論的歌詞上,‘藍天配朵夕陽在胸膛’,與下句‘繽紛的雲彩是晚霞的衣裳’是相配套的,將天空比喻成了一個精心打扮的姑娘。”


    “東邊還是藍色,一片雲朵反射著夕陽的光,就好像姑娘穿著藍色的上衣,胸口別著映照著夕陽的胸針。”


    “而西麵遍布晚霞,另一些雲彩染滿霞光,就如同姑娘的繽紛的彩裙。”


    “看似病句,可就算不懂詩理的人,唱的時候也會覺得它非常美。而忽略它的毛病,這恰恰是歌詞精妙之處,因為它的‘病處’,就是啟動我們自行聯想的地方,讓我們自行通過腦補給彌補上了。”


    “這就是很多詩歌明明都是病句,卻讓我們隻覺其美,不覺其病的原因所在。”


    “很多?這樣的例子很多嗎?”張辛夷很好奇:“你再給我們列舉幾個?”


    “比如啊……浮雲一別後,流水十年間。意思是在浮雲流水間一別之後,十年來浮雲流水常見,而君不得見,每到這樣的時候,我就會想起你。”


    “又比如……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月何曾是兩鄉。意思是兩地青山本同一脈,同雲同雨同明月,從這個角度來計較,又何曾身處兩地呢?”


    “又比如‘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其實是‘山盡隨平野,江流入大荒’才對。可是一換字序,陌生感沒了,詩意也就沒了。”


    “又比如‘知有兒童挑促織,夜深籬落一燈明’。本該倒過來,夜深籬落一燈明,知有兒童挑促織,因果關係才正確,可是如此一來邏輯關係對了,詩意同樣也就沒了。”


    江紅星不禁笑得打跌:“照肘子這麽說,隻需要將日常說話的次序來個七顛八倒,那就成詩了?”


    周至笑道:“差不多吧。”


    “那肘子你來一個,嗯就說今晚月亮好,有客人來談詩歌,就連狗兒也睡得晚了些。”


    “明月荼蘼後,詩聲促織前。浮香今夜緩,黃犬未成眠。”


    “咯……”江紅星的笑聲還未發出來,周至就已經按照他的意思把詩給做出來了,一下將笑聲堵在了喉嚨裏,變成一種古怪的聲音。


    “呸,又給他裝到了。”這本來是閆霄的口頭禪,現在卻被馮雪珊給道了出來,不過那假嗔低笑,煙波流轉的嬌俏模樣,卻比閆霄好看了一萬倍了。


    《大家記歌詞》沒一會兒就結束了,江嬸兒又給大家切來西瓜,在周圍點上蚊香,就和江紅星迴屋安歇了。


    小夥伴們聊興未了,又換上輕薄長衣長褲,來天井裏繼續玩。


    話題漸漸就變得亂七八糟,流行歌曲,電視劇,米老鼠和唐老鴨,正大綜藝,成龍的《雙龍會》和《醉拳2》,李連傑的《笑傲江湖》。


    還有今年高產的周星馳,一口氣出了《鹿鼎記》,《鹿鼎記2》,《審死官》,《家有喜事》,《武狀元蘇乞兒》每一部都殺入了票房前列。


    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能夠戰勝周星馳的隻有周星馳”這個說法開始流行起來。


    漸漸地話題便發散開了,而參與聊天人的卻越來越少,原因很簡單,有人困了,中途迴房睡覺。


    到最後院子裏就剩下了周至,楊和和馮雪珊。


    周至倒是理解馮雪珊的心態,她馬上就要在蠻州上班了,這樣可以亂跑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接下來和周至等人可能也是好久見不著,就算再見心態可能也不會再如現在這樣,因此心裏難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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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至也慣著她,一直陪著她喝酒聊天。


    隻苦了楊和,他和周至一個寢室,現在給周至拉著不許睡覺,隻好在躺椅上打盹。


    一直到露水都開始上來,周至才可憐巴巴地再次說道:“要不就到這兒吧?不就在蠻州嗎,說得跟多遠似的?”


    馮雪珊更是可憐巴巴:“可我今後就沒暑假了。”


    “裝什麽可憐,沒有暑假也有年假公休,就你們那單位,多清閑?”


    “肘子最後一個問題,我那字,還要繼續練習嗎?”馮雪珊有些耍賴的語氣。


    “倒是不用再刻意練了,現在你已經可以學以致用,日常工作就算練了。”周至說道:“自是打門錘,現在已經打進了門,要進步就得從工作作風上好好表現。”


    “還有就是學曆硬指標你得拿到,不管是函授的還是定向委托培養的,你們那種單位,工作之後機會會有很多,有機會就一定要爭取。”


    “對了,說起寫字,我還真有個事情得拜托你。”


    “什麽事兒?”


    “一件大事兒,關係到國計民生的超級大事兒。”


    “國計民生?我……我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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