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夜幕下, 空無一人的高速公路上,施慕程側臥在副駕座。到底是近一米八的成年男子身形,長腿委屈地曲起, 大半懸空在座椅外, 身上蓋著晏遂安的外套,下巴隱在領口下,隻露出挺翹的鼻尖,在熟悉的氣味中睡得香甜安穩。


    開著車的人心情很好, 勾起的嘴角抑製不住笑意。何其有幸, 體驗了人生最大的幸運, 是虛驚一場,更是失而復得。


    黎明前終於迴到市內,晏遂安將副駕駛上睡著的人, 小心翼翼地打橫抱起, 直接帶迴了自己家。


    入戶玄關處的感應燈自動點亮, 施慕程眼睫跟著一顫,臉往懷裏更深處鑽了鑽。他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動, 半夢半醒間被抱著上樓, 輕輕放到床上。在柔和的夜燈下, 被用溫熱的毛巾仔細清理過, 掖好被角。


    施慕程悠悠地轉醒,半睜著眼卻意識朦朧, 迷濛中有人溫柔地摸他額頭, 問他:「難受嗎?」


    是夢裏聽過百遍千遍的熟悉聲音, 令人踏實又充滿安全感,不必隱忍,可以無所顧忌地脫口而出:「好疼,好難受。」


    晏遂安聞聲心裏慌了一下,說不出的懊悔,本不該如此肆無忌憚毫無節製,一點防備都沒有。這個時間哪還有什麽藥店開著,隻能開車在附近碰碰運氣,看看有沒有24小時營業的。


    「那我去買隻塗的藥。」是哄人的語氣,晏遂安說著就要起身,反被一把抱住。身體瞬間失重壓下,卻怕壓疼身下的人,本能地用手肘做支撐。


    「不要,別走。」又說疼又不讓人去買藥,如此孩子氣,活脫脫像個愛撒嬌的粘人精。


    晏遂安被雙臂緊緊纏住,繼而腰腹也被大腿壓過,兩個人嚴絲合縫的貼在一起,他隻得順勢側躺下來,心甘情願地被當做人形抱枕。手掌熟練地在施慕程背上一下一下輕拍。


    沒多久,懷裏傳來綿長而平穩的唿吸聲,他自己卻直到天大亮都沒敢睡深。任何一點細微動靜,晏遂安都會警覺地醒來,並時不時觸吻懷裏人的額角,生怕他突然發起燒。


    醒來時,鬧鈴叫過第三遍,施慕程軟綿綿地睜開眼,還沒開口,就聽到頭頂上方響起微啞聲音:「請過假了,再睡會兒。」


    又沉沉地睡去,直到再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


    睡足了,有力氣了,說話聲音也足夠洪亮:「混蛋!臭不要臉!」怪不得大清早就幫自己請假,施慕程看著自己手腕上,腰腹上,大腿根上,到處紅痕醒目,甚至還帶著斑斑點點的青紫。就這樣已經足夠他大發雷霆,如果他再去衛生間的鏡子前照一照的話......


    晏遂安閉著眼,眼睛下方因為整夜沒睡而泛著青,他懶洋洋地問:「怎麽了?我的小少爺。」


    還好意思問!施慕程惱羞成怒,幹脆將手腕伸至他眼前,「你自己看!」是在電梯間裏,被抓被捏被按在轎廂壁上,留下的指印痕跡。


    昨晚就心疼過懺悔過了,這會晏遂安隻是掀開眼皮,相當無賴地把手腕拉到嘴邊親了親,「對不起,我錯了,下次不會了。」


    施慕程憤憤地縮迴手,因為動作太大太過用力,連帶著扯到身下某個敏感部位,鑽心得痛,悶哼出聲。


    晏遂安一個激靈坐起身,醒透了,連忙問:「怎麽了?」


    施慕程扯過被子蒙住臉,嗡聲嗡氣的聲音從被子裏傳出:「好痛!你這個王八蛋!」即使是罵人,聽在晏遂安耳朵裏,也是可愛的調調,喜歡的緊。


    晏遂安好笑又心疼地連人帶被子一起撈過來,親了親漏在外麵的發頂,「這就給你買藥去,今天就好好在床上趴著吧,南瓜公主。哦,不對,是灰姑娘。」


    「你他媽!」施慕程又羞又氣。


    氣歸氣,身體還是很誠實的,讓人不得不屈服。老老實實趴著被塗過清涼的藥膏,又在床上半靠著吃了中飯。


    晏遂安任勞任怨地伺候人,既心虛又滿足著,嘴角就沒降下來過。


    雖然一直有人陪,施慕程到底還是耐不住無聊,假是請了,作業橫豎還得交。閑著也是閑著,幹脆使喚晏遂安去他家把畫具搬過來。來來迴迴跑了好幾躺,總算湊齊小祖宗的清單。


    畫架支在連著臥室的戶外陽台上,這個時間的自然光線還很充足,座椅上墊了厚厚的軟墊。


    拿顏料換筆都隻用張張嘴,突然覺得這種感覺倒也不賴。


    「想過以後怎麽規劃職業嗎?」晏遂安左手舉著顏料盤,右手指縫夾滿大小不一的畫筆,嘴裏叼著煙問。


    因為說話嘴唇抖動,長長的菸灰不堪重負終於掉落下來,撒了一些在顏料盤的白顏料裏,被施慕程一記眼刀掃過,心裏竟然出於恐懼般抖了一下。連忙放下畫筆按滅煙,將汙染了的顏料挖出清理掉。


    施慕程沒有思考多久,冷靜地迴:「畢業就迴國。」


    十八歲前,是絞盡腦汁如何成為更好的自己,最難的選擇題不過是gap year去南太平洋凱庫拉追鯨,還是去冰島看極光;聖誕假期是陪家人還是跟朋友結伴。


    一張張病危通知書最後變成兩封悼詞,他亦在一夜之間被迫迅速長大。從此,他的人生被割裂成涇渭分明的兩個極端。


    迴國幹什麽不言而喻。總歸不會再拿起畫筆。


    埋於內心深處的癥結解起來並非一朝一夕,晏遂安把話題扯遠:「你欠我的畫什麽時候還?」


    施慕程理直氣壯地問:「我什麽時候欠你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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