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買賣在涼州屬於合法的生意,不過仁欲也在此處設立了監押,一是為了抽稅,而是怕出亂子。


    姚玨到人市來卻是為了李晟基的囑托,人市上經常出現來自西域的胡人戰俘,其中沒準就有會種棉花、紡織棉布的人。


    來人市的的都是有實力的人,此處的人就比普通商坊那裏少多了。


    人市緊挨著馬市的馬棚,跟馬棚一樣,也是在鬧市裏圈出了一大塊空地,門口有監押的守衛,凡是想進到空地裏麵需要向守門的繳納銅錢一串。


    姚玨繳納銅錢後便準備進入場地,這時一股濃濃地馬糞味兒從隔壁傳過來,他忍不住捂了一下鼻子。


    一旁的監押見了便調笑著:“小郎,你是來找小丫環的吧,趕緊進去吧,今兒個來了一批新貨,都是從西邊來的”


    姚玨聽了心裏一動,再看場地那邊,人流果然比往常多一些,便趕緊走了進去。


    所謂人市,也就是在場地的周圍搭了一圈棚子,主人坐在棚子裏麵,“貨物”在或蹲或站在棚子前麵,棚子是涼州官府建的,除了門口這一邊沒有外,其它三邊都有四個棚子,一共十二個棚子,主人想在此處買賣先要繳納場地租金,一天五串錢,交易後賣方還要從交易額中掏出一城交給官府,加上入場費,涼州官府在此處可謂賺盡了錢。


    姚玨見正對著門口的那四個棚子麵前都是人頭攢動,便不想現在去湊熱鬧,他先來到右手邊的棚子。


    右側的棚子隻有兩個,門口站著的都是漢人,一個棚子前站著三個二三十歲的女子,姚玨雖然年幼,但也知曉一些人情世故,知道這三人多半是妓館裏年老色衰了,又未還清妓館的費用的人,妓館可不想平白養著,時常送到這裏來發賣。


    見到如此一個清朗俊秀的少年走過來了,那三個女子都是眼神一亮,心裏都暗暗期盼著這少年將自己買下來,將來給他做個丫環、老媽子都可以。


    不過姚玨隻略略看了一眼便來到第二個棚子,弄得那三個女人都黯然神傷不已。


    第二個棚子卻隻有四個小孩,兩男兩女,都不超過十歲,一見姚玨過來了,那“主人”便熱情地過來打招唿,“這位少爺,將彼等買走吧,正好給你做個丫環、書童,貼身小廝亦可,這幾個年歲都不大,正好從小調教”


    姚玨一瞧,這人不是城裏的混混王阿三嘛,這王阿三依附於城裏的一個漢人豪強,平日偷雞摸狗,名聲很是糟糕,今兒個怎麽當起“主人”來了?


    這王阿三卻並不認識姚玨,因為姚玨平日裏基本上都在後麵算賬,不過前台的米勁帆倒認識,有時候還指給姚玨看過。


    姚玨仔細瞧了瞧這四個孩童,都長得還不錯,就是目光有些呆滯。


    看到這一幕,他猛然想起了前不久在馬邑發生的事情,當時陳阿鼠他們不也幹過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嘛,估計這王阿三也是幹這一行的。


    又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禁對這四個孩童起了憐憫之心。


    “什麽價錢?”,他問王阿三。


    王阿三等了半天也沒個客人上門詢問,而斜對麵的那四個棚子卻是人山人海,自己正羨慕的不得了,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客人,自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這位小爺,男的十五貫,女的二十貫”,王阿三本來想往高裏喊,又生怕這人嫌價格高跑了,所以就報了一個適中的價格。


    姚玨一聽,這價格倒還公道,他經常逛這人市,行情也比較清楚,不過既然是買賣,就沒有不還價的道理。


    “太貴了”,他冷冰冰地扔出一句話,作勢就要朝那四個熱鬧的棚子走去。


    王阿三見狀趕緊拉住他,“這位爺,這位祖宗,先別急著走啊,價錢好商量,這樣好不好,女的減兩貫,男的減一貫,不能再低了,再低小的就虧本了”


    姚玨到底是學過商科的,又跟著米勁帆在鋪子裏待了三個月,這買賣之道還是懂得。


    “女的十五貫,男的十貫,一口價,不行就算了”


    王阿三聽了,眼睛滴溜溜轉了幾下,最後一咬牙,“成交”


    話音未落,隔壁棚子那位“主人”也跑出來了,“這位小爺,要不把這三位也帶走吧,有了小的,還得有大的伺候著,小的現在也做不了事”


    姚玨正想拒絕他,沒想到那三個女子竟然“撲通”一聲跪下了,“少爺行行好,把我等買下吧,我等洗衣做飯、伺候人都可”


    姚玨一見,又突然想到佑國軍目前男多女少,好多士卒三十好幾了都沒有成親,這些人買迴去一來可以到製衣作坊做工,二來也可以和那些老卒配對。


    想到這裏便將目光投向那“主人”,那人一身黑色的麻布衣服,戴著一頂黑色的四方巾,典型的妓館“龜公”的打扮,一雙熱切的眼睛正看著他。


    “小的這幾個不比那幾個小的,八貫一個即可”,看著姚玨神色不善,趕緊又開口,“不不不,五貫一個,天地良心,這可是最低價了,您上哪兒也沒處買”


    姚玨想了想,也差不多了,便點點頭對那二人說:“全部送到兀剌提的鋪子,到時候自然有人給你等付錢,算了,我還是跟你等走一趟”


    等監押給他們辦好了手續,姚玨帶著三大兩小以及兩位“主人”先迴到鋪子,王孝章見了正想發作,姚玨趕緊在他耳邊說了幾句,王孝章聽了臉色才稍稍緩和了一些。


    聽說今天人市還有西邊來的“新貨”,王孝章付錢後趕緊和姚玨又迴到市場,他和姚玨一樣,每天也是要到人市上轉轉,生怕錯過機會。


    這次二人帶了三百兩銀子,王孝章又掏了一串錢給守門的,剛一進門,隻見那幾處熱鬧的地方現在都冷冷清清的,而成功買到“新貨的”人正得意洋洋地正朝外走。


    “還是晚了一步!”,王孝章有些泄氣,不過他還是帶著姚玨來到那幾個棚子,有三個棚子已經空了,隻剩下一個棚子還有人在。


    王孝章定睛一看,隻見這間棚子麵前還坐著五個人,都是西域胡人的模樣,老的隻怕有五十多歲了,年輕的男女也有三十多歲了,還有兩個小的,都是男孩。


    這一家人長相普通,一副肮髒邋遢的樣子,就是那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臉上也是粗糙無比,一看就是常年幹活的。


    王孝章心裏一動,“你等從哪裏來的”


    那一家人卻不會漢話,他們的主人卻是一個吐蕃人,雖然會漢話,卻不會西域的語言,幸虧一邊的監押是一個迴鶻人,既懂漢語,又會西域話。


    “王掌櫃”,由於王孝章他們隔三差五地到人市上來,這監押也認識他們,知道他是兀剌提鋪子的大掌櫃,現在兀剌提的鋪子生意火爆的很,滿城皆知,監押對這個大掌櫃也十分客氣,“彼等老家是蔥嶺一帶的石塔人,都是種地放羊的,去年被勃律人俘虜了,最後輾轉賣到了涼州”


    王孝章眼睛一亮,正想說話,那個作為“主人”的吐蕃人湊上來了,“王掌櫃,這些人種的一手好地,一家人給十貫錢你就帶走”


    “種的好地?”,王孝章暗自撇撇嘴,“種的好地你也不會賣了,多半一家子都是好吃懶做之輩”


    “我也不種地,要彼等作甚?”,王孝章說道。


    那吐蕃人一聽就急了,“八貫,這些人做的一手好菜,烙得一手好餅”


    王孝章卻並不著急,他對那監押說:“你幫我問問他們,以前家裏都種些何物?”


    那監押問了之後對王孝章說:“麥子、矮棉、葡萄、胡椒、胡瓜,他們都種的”


    王孝章心裏狂跳不已,不過他麵上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再問問,會紡布嗎”


    “會,不過隻會紡棉布,可不會紡麻布和絲綢”


    王孝章一聽大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不過他還是淡淡地說道:“也罷,我正好想在後院種一些葡萄和胡椒,你等就跟我走吧”


    那吐蕃漢子大喜過望,這些西域人輾轉到他手裏後,一個個性格剛烈,不禁不好好幹活,還動不動就尋死覓活的,沒多久他就不想用他們了,不過自己也是花錢買過來的,將他們殺了容易,虧本了就劃不來了。


    等王孝章帶著那家人走到市場外麵,自己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姚玨也是欣喜不已。


    第二天,王孝章留下姚玨守鋪子,自己和米勁帆(路上的翻譯)、幾個安排在此的橫刀都士兵帶著那家人、三個女子、四個孩童,趕了幾輛大車就出發了。


    至於兀剌提的鋪子,還有兩個迴鶻人和一個吐蕃人夥計,倒也不虞出事。再說了,兀剌提作為迴鶻人,一般人也不敢惹他。


    一行人花了二十天時間才趕到靈州,到靈州後便沿著黃河北上,三天後便抵達西堡(烏海市)。


    王孝章聽李晟基講過,說是西堡附近光照足、旱地多,是種植葡萄、棉花的好地方,正好保國軍的劉繼思也在西堡視察城池修葺的進度,見到王孝章帶來了會種棉花、葡萄、胡椒、紡棉布的“西域農人”,也是大喜過望,現在棉花、菠菜種子還沒有,不過先種上一些胡椒、葡萄也不錯。


    至於女人和小孩,自然由保國軍送到雲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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