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李晟基有兩個選擇,一是分散突圍,二是繼續保持密集隊形上前迎敵。


    不過在李晟基的心裏,從來沒有放棄兄弟自己逃跑的打算,雖然很疲倦,他還是決定咬緊牙關做最後一搏。


    由於三娘他們在驛道南邊,李晟基帶著四十騎朝北邊跑,跑到一定距離時便紛紛扭轉馬頭,抽出了最後一根標槍在手靜靜地等著。


    敵騎越來越近了,已經可以看到安元義那張被仇恨扭曲了的臉,李晟基舉起了手中的標槍,略略向後傾斜著。


    李晟基正要發出投擲標槍的號令,突然見前麵的敵軍騎兵隊伍後陣一陣大亂,連策馬在最前麵的安元義也頻頻迴頭。


    契必信到了!


    這時李晟基心中大定,一聲唿哨之後,四十支標槍在清朗的月色下,帶著清晰的唿嘯聲,劃過一段美麗的弧線射向了安元義的前隊。


    來的確實是契必信,他在崞縣與雁門縣中間的路上碰到了李晟基報信的親衛,聽說前麵有大隊敵騎,契必信心中十分焦急,最後決定由自己帶著一百騎一人雙馬中間不停歇急速趕往戰場。


    最終的結果沒有懸念,安元義一百騎在前後的夾擊之下幾乎喪失殆盡,安元義自己也死於此役。


    這樣,“威震代州”的雄義都基本上不存在了,李晟基的五十橫刀都士兵在此役中也犧牲了二十騎,加上李繼基他們,有二十五騎沒於此役。


    李晟基心中沒有一點喜悅之情,自己精心培養的“精銳”——橫刀都,四分之一沒於此役,李繼基還身受重傷至今昏迷不醒。


    等天亮了,平定州的騎兵也全部趕到了,經過清點戰場,雄義都戰死的有四百餘,其它的均不知去向,估計大多數都逃迴了代州州城。


    一路南下時,李繼基心想,經過此役後,一般人應該不會輕易打承天軍的主意了吧。


    目光轉向中路。


    李承訓抵達新城時,與單廷貴之間的約定已經過了八天。


    迴到一笑天客棧,仍沒有見到單廷貴的蹤影,不過離單廷貴之前說的“快則六天,慢則十天”還有兩天,李承訓決定還是遵照承諾,在客棧多等兩天。


    第九天,李承訓去了一趟樓煩關的北關,北關防守的士兵不多,隻有三百人左右,如果真有敵人大舉南下,以區區三百人能防守住此關無疑是異想天開,因為樓煩關不像雁門關那樣建在山上險峻處,用幾百人沒準還能抵擋一陣子,樓煩關是在兩山之間的穀地因勢建成,關城寬度遠大於雁門關,僅用三百人來防守,敵人用一個波次的衝鋒就可以拿下了。


    第十天下午,眼看太陽就要落山了,就在李承訓心裏暗罵“遊俠”不重信義時,一笑天突然湧進來大群騎馬的人,當頭的一個不是單廷貴是誰?


    原來單廷貴派人去平定州探聽虛實,一路上去平定州的人絡繹不絕,那人便跟著其他人一起南下,經過幾天的“同行”,對平定州有了初步的了解,等到了平定州,見到了姚猛,又到鄉下轉了幾圈,便知曉李承訓口中所說的並非虛言。


    等他迴到代州告知單廷貴已經是六天以後的事情了,單廷貴又聯絡了“道上”的一幫人從樓煩關進入朔州新城,正好是第十天。


    李承訓見單廷貴帶來了一百多騎,心裏既興奮又有些擔心,便找了一個人少的時機問他:“單大哥,你能拉來這些人,兄弟我感激不盡,不過我承天軍軍紀嚴明,裏麵如果有為非作歹的……”


    單廷貴知道他擔心什麽,一巴掌拍在李承訓的肩膀上,“兄弟盡管放心,這些人都是我雁門八騎熟識的,彼等什麽來曆我一清二楚,你說軍紀嚴明我就放心了,我等還真怕你等與那代州安家兄弟一樣以殘民為樂呢”


    ……


    在單廷貴等人的帶領下,李承訓等人繼續北上,由於打著承天軍的旗號,朔州各路人馬對這些人倒沒有過多為難,等到了朔州州城所在的善陽縣匯合了另外五名沿著桑幹河向東探查的士兵,李承訓他們的隊伍竟又擴大了一倍,城裏的客棧幾乎被他們住滿了。


    這麽大的動靜,官府自然不會無動於衷。


    朔州城裏目前有三股較大的勢力,新設的振武節度使麾下有兩千步軍,安重榮的五百巡邊騎軍,另外就是朔州馬軍指揮使安審信了,他手下有五百精騎。


    新任的振武軍節度使是一個文官,膽小怕事,等那兩百多“承天軍騎軍”第二天離開朔州北上了,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


    安重榮是知道李承訓一行人的來曆的,見他短短幾日便召集了兩百多騎兵,心裏也暗暗為他高興。


    但安審信就不同了,以前石敬瑭發出對遊俠的“剿殺令”時,朔州唯一響應的就是他安審信,他是代州安元信、安元義兄弟的族兄弟,與石敬瑭一樣都屬於沙陀裏同一個小部族,以往均以石敬瑭馬首是瞻。


    但節度使、安重榮都“持重為上”,光他安審信一人對付這兩百多“遊俠”還真是有些力不從心,於是他暗暗派人去代州聯絡安元信。


    李承訓一行人沿著驛道大張旗鼓地北上,一路過雲州,登白登山,探查牛皮關,沿著青坡道繼續北上,探查邊牆的防守情況,最遠處抵達了蔚州的天成軍所在。


    等他們迴到雲州附近時,隊伍已經膨大到五百餘騎,由於人太多,李承訓安排他們在雲州雲岡石窟附近紮營,自己帶著橫刀都士兵、雁門八騎沿著十裏河一路西行,兩天後便抵達了武周城。


    過了武周城繼續沿著小路向西,走了約莫五十裏路,這時的地貌、景象就與雲州附近大不相同了,隻見秋高氣爽的黃土高原上,牧場、梯田相映其間,藍天白雲,草場上的牛羊,田裏金燦燦的黍米,讓人恍然覺得到了河套一帶。


    一條大河橫亙在邊牆內部,這條河便是在關內被稱為蒼頭河,關外稱為紫河的河流。沿著倉頭河北上,不到三十裏路便來到了靜邊軍。


    靜邊軍城是大唐目前最接近契丹國境的邊城了。


    靜邊軍城地跨蒼頭河兩岸,中間有一座木製棧橋連接。軍城現有軍民約三千多人,其中一半是駐守邊關的軍人,剩下的也多是他們的家屬,由於從靜邊軍城沿著蒼頭河再往北走就要越過邊牆,以前靜邊軍城最為興盛之時可容納軍民上萬,北方的皮毛、牲畜,南邊的食鹽布匹在此聚集,生意往來之熱鬧在河東道一時無兩,不過自唐末動亂,振武軍南遷,契丹興盛後便慢慢衰敗了下去。


    一行十八人當晚在靜邊軍城歇息,第二天一早便沿著蒼頭河一路向北,單廷貴他們跟著李承訓久了,知道他們所屬的橫刀都異常精銳,他們也互相較量較過,除了騎射一項,其它的馬戰、步戰、近身徒手戰都在他們雁門八騎之上,一問之下,知道這些功夫都是平定州刺史大人親手教授的,心中十分佩服,加上他們又謙和沉穩,單廷貴他們對加入橫刀都便越發熱切起來。


    中午時分,遠處尚存的邊牆已經隱約可見了,再走了兩刻,蒼頭河兩邊的山勢突然變得陡峭起來,幾乎垂直的山壁夾著蒼頭河,隻有河岸西邊一條小路通向北邊。


    見此情形,李承訓心中一驚,趕緊從懷中掏出地圖一看,難道這就是大人所說的殺胡口?


    正沉吟間,一邊的士卒喊道:“都頭,快看!”


    李承訓收好地圖,舉目一望,隻見從北邊那條小路上跑過來一騎,那馬上的騎士緊緊抱著馬脖子,再近了一些,隻見那馬匹、騎士身上都是箭隻,後麵跟著七八騎,有的是漢人裝扮,有的是胡人打扮。


    那馬上的騎士見了李承訓一行人,心裏一鬆,長時間緊繃著的身體一軟,整個人便從馬上掉下來。


    “元豐!”


    “一陣煙!”


    接著兩聲驚唿發出,前麵的是李承訓發出的,被追的那騎士正是西路軍中的元豐,後麵的唿聲是單廷貴發出的,他已經認出來了,追蹤的八騎正是橫行於邊牆內外,以囂張殘忍著稱的塞北馬匪“一陣煙”!


    李承訓讓一個士兵下馬去照看元豐,自己帶著八人抽出了皮囊裏的標槍,雁門八騎也紛紛舉起了弓箭。


    “前麵還有我們的兄弟……”,元豐昏過去前說的一句話讓李承訓瞬間便下達了攻擊的命令。


    九杠標槍唿嘯著射向對麵的一陣煙八人,不過這八人能在塞北闖出偌大的名頭果然不是蓋的,八杆標槍全部落空。


    李承訓一咬牙,夾著騎槍就從衝了上去。


    “哢嚓”,李承訓的騎槍刺中了一名馬匪,在高速奔馳的馬匹的巨大慣性下一折為二,李承訓的右肩也被對麵馬匪的馬刀砍了一下,幸虧李承訓這次是全副武裝而來,四人全是鎖子甲,鐵盔,就算這樣,也夠李承訓受的,右肩膀隱隱作痛。


    抽出雙手橫刀繼續向前,躲過對方鐵骨朵勢在必得的一擊之後,李承訓的橫刀劃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等他轉過身來,一陣煙八匹馬上已經沒有人了,李承訓見裏麵有幾個後背、胸口插著箭隻,知道雁門八騎從旁協助了。


    再看己方,八人竟有四人跌落馬下,生死不知,難怪單廷貴他們如此忌憚這一陣煙,這幫家夥馬上的功夫還真不弱啊。


    趕緊下馬查看戰友的傷勢,其中三個已經犧牲了,另一個被一陣煙的鐵鞭砸碎了肩胛骨,李承訓安排兩人照看他們,自己帶著四人和雁門八騎繼續向北奔馳。


    轉眼就到了那殺胡口,此處的道路隻能容一匹馬通過,李承訓四人絡繹而出,轉頭看時,雁門八騎並沒有跟上來,那八人圍在一起好像在爭論著什麽。


    李承訓搖搖頭,帶著四人繼續前行,越過這殺胡口,眼前的景色又是一變,此時關牆已經甩在身後了,前麵是大片大片連綿起伏的丘陵,一路上,李承訓他們找到了兩個橫刀都士兵,都是西路軍的成員,不過都已經犧牲了。


    李承基、李承恩他們呢?


    這時雁門八騎經過激烈的爭吵終於達成了一致,在單廷貴的帶領下又追過來了。


    李承訓見一直這麽跑下去也沒個頭緒,見旁邊有一個小山包,便下馬爬上了那小山包,從小山包後麵探出腦袋朝前一望,眼前的景色使他目瞪口呆。


    大片大片的緩坡草原,遠處則是一望無際的平地草原,大群大群的牛羊在草原上悠閑地吃著草,遠處還有一大堆帳篷,密密麻麻的,隻怕有幾千頂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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