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地鐵中,人與人擠在一起,好似沙丁魚罐頭一般,能塞多少,就塞多少。


    一位麵色有些漠然的少女,正好搶得了一個座位,有些悠閑地聽著音樂。


    《侯斯頓之戀》悠揚的旋律,從她的耳邊流轉而過,引得她唇角微微上揚。


    “多少年了,還是這人世間比較美妙。”她歎了口氣,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輕聲喃呢:“天上確實對修行有好處,隻不過太過清冷,實在是不適合我這種愛熱鬧的人,長時間生活。”


    “你這話說的。”在地鐵的窗戶外,忽然露出一個人影:“本來我都想敲你悶棍了,這麽一說我忽然間又改變了主意。”


    “大聖也喜歡這人間啊。”她聲音很輕。


    “瞎混,就瞎混。”齊樂天像蜘蛛俠一般,貼在地鐵上,隔著玻璃背對這少女:“怎麽,室火大人,也對這人間的熱鬧繁華,戀戀不舍嗎?”


    “我被創造出來,本就是對應著人間煙火,而不是天上清冷的丹爐,一昧地給李老君添柴加火。”室火星笑了笑:“你看,我正在聽你這一世故鄉的歌曲呢。”


    “是啊,我聽到了。”齊樂天點了點頭:“隔著很遠,我就聽到了。”


    “我很喜歡音樂的。”室火星將耳機摘下,輕輕摁掉了隨身聽:“隻不過,在天庭裏他們隻把我當做一個天然的火源,而不是一個熱愛音樂的女孩。”


    “來了就好。”齊樂天手中的棍子,可還沒有放下:“張月鹿呢?”


    “她不想坐地鐵。”室火星眼神流轉:“這個解釋你滿意嗎?”


    一陣轟然的聲音,出現在這節車廂上。


    齊樂天的烏鐵棍如同深海的怒龍,由地底撩起,割開地鐵的窗戶和外殼,就像是滾熱的鐵刀刺進牛油那般容易。


    室火星躲避不及,直接被整個挑起,撞在了這地鐵軌道的頂部。


    她還來不及做下一步的動作,齊樂天的鐵棍就已經抵在了她的胸前,重重一推。


    無數飛石落塵,好似爆炸一般四散開來,砸在地鐵的頂部,發出劈裏啪啦的雨點聲,震得地鐵裏的人們左搖右擺。


    司機瘋狂地加速,隻為了躲過身後那一段崩塌。


    花費了無數經費修建的隧道,被齊樂天這一棍落下,已經徹底崩毀。


    “你是怎麽發現我的?”室火星驟然遇襲,卻也不像毫無準備。她雙手抓住烏鐵棍的棍身,輕輕將它移開,隨後就是兩道吞噬萬物的火龍,沿著鐵棍直下。


    齊樂天沐浴在兩道火龍中,全身的衣物都被燃盡,隻剩下朦朧清光護體。


    兩人躍出地表,卻齊齊飛上高空。


    像是倒放的流星視頻。


    ……


    “室火豬也出手了,真是恐怖。”這一切落在林詩音的眼中,就好似身臨其境。作為前道門真人,現自在菩薩,她的實力已經臻至太乙真仙和菩提心的巔峰,無論是距離大羅金仙,還是成佛作祖,都隻差一步。


    比起齊樂天和二十八星宿,她足足高出了大半個山頭。


    這已經足夠她藐視他們了。


    “小聖!”她忽然伸手,定住整個教室的學生老師,一步踏出。


    “菩薩不是沒什麽事情吩咐嗎?”楊戩躺在地上,笑得像個兩百斤的胖子。


    “真不去阻擋他繼續成長?”林詩音看著他:“要是讓他恢複了不滅金身,即使是你,也沒辦法徹底封印住他……他的底子裏就是三屍魔氣,就算現在暫時被封印住了,總有一天也會再次爆發的。”


    “你們佛門把三屍魔氣當做洪水猛獸,我們這些修煉肉體的,可從來不這麽覺得。”楊戩笑了笑:“要知道,老君靠陰陽二氣成道,我們體術一脈,除了創世的盤古,就在沒有任何人到達過成道的地步。”


    “我和他都有這個機會,為什麽我要去傷害他,斷送我們這一脈的前途?”


    “告訴我個理由唄!”


    林詩音沉默了。


    確實,如果從根源上探去,齊樂天和楊戩,走在同一條大道上。兩人都精通神通變化,體術戰技,一直以來都是勢均力敵。


    正如自己和那位一般,相互促進。


    若是齊樂天死了,楊戩的這條道路,恐怕會更加難走。


    “隨你吧。”林詩音看著這滿田的油菜花,歎了口氣:“隻是我一直都抱著懷疑的態度……你真的能戰勝他嗎?”


    “贏不贏我無所謂,我都活了這麽多年了,自然也沒以前那麽喜歡爭勇鬥狠。”楊戩看著蔚藍的天空:“你也不肯給我找點別的事情,讓我見到舅舅的時候,好有個理由去搪塞他。”


    “他說不定會把你殺了。”林詩音的聲音很冷。


    “我其實也很想知道,我跟他究竟還有多大的差距。”楊戩哈哈一笑,不再多言。


    林詩音一步跨出,又迴到了教室裏。


    像他們這個級別的人,都有自己堅守的道。


    如果能被勸服……那他們也不會是現在的他們。


    ……


    室火星的力量之強,遠在張月鹿之上。


    “我讓張月鹿去將你誘騙過來,果然是一個錯誤。”齊樂天手中的鐵棍舞得潑水不進:“你們相處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一顰一笑,都太熟悉了。”


    “是啊,我一看見她,就知道她心裏有事。”室火豬丟下耳機,全身的火焰熊熊燃燒,甚至要比雪羽的更加狂野:“輕輕一敲,我就知道,她背叛了天尊。”


    “背叛?”齊樂天笑了:“我看你還不知道是誰背叛誰!”


    “臣子為君王盡忠,那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室火星的身邊,十二道火炎流星,像是環形的盾牌,繞在她的身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哦。”齊樂天忽然就冷漠起來。


    他的眉心漸漸冒出淡淡的魔氣,混在銳金之氣與靈力之中,像是火星落入了滾油中,瞬間就發生了爆炸的反應:“當年的齊天大聖,一棍挑天地,恐怕也有這種考慮。”


    “大天尊橫壓一世,確實威勢無窮。”


    “但他的威勢太熾盛,就好像是天上的九顆太陽,多的過分了。”


    室火星眉頭一挑,身周的火炎流星全數砸落,帶著無與倫比的威勢。


    氣流和高溫,割裂了空間,流出無數閃爍的黑色裂痕。


    就算是凡間的渡劫期修士,不專修肉身,碰上這種空間裂縫,也是一刀兩斷的下場。


    裹挾著這黑暗的裂縫,十二顆火炎流星重重地砸落,將齊樂天整個身子包裹在內,再度分裂。


    就像是十二顆導彈轟炸一般,這火炎流星,生生將整個渝城,都打得震動起來。


    渝城多山,甚至連無數樓房都建立在山坡之上,被這劇烈的震動一轟,整個動蕩起來,像是底下的地龍翻了個身。


    一道道裂縫,出現在那抗震的牆體上,將堅固的樓體,逐步崩解。


    靠山的房子,忽然就傾斜下來。


    因為山峰都要倒塌了。


    穿著正裝的上班族們,像是瘋了一樣衝向樓梯,希求在樓房倒塌之前,求得一條小命,然而這樓梯倒塌的速度,是如此之快,渺小的人類,又如何能擺脫天地的力量?


    而這,隻是渝城一個簡單的縮影。


    無數人間慘劇,正準備上演。


    “室火星!”齊樂天的聲音從火焰中傳出,帶著冰冷肅殺的意味:“你跟我決戰無所謂,為什麽要幹擾這渝城的地脈!”


    “若是那些凡間生靈因你而死,你可要承擔多大的罪孽?”


    “你愛著人間嗎?”室火星反唇相譏:“這人間很多年前,是你努力要逃離的地方,不然為何要修長生,遠紅塵?”


    “我從來就沒說過要遠紅塵。”齊樂天渾身浴火,從厚厚的火牆中走出。


    他手上的烏鐵棒,已經在這火炎流星的轟炸之下,變得紅熱起來,依稀能看到上邊扭曲的空間。


    就算是他那久經鍛煉的雙手,握在這種高溫之下,也會感到強烈的不適。


    但他不僅沒有鬆開,還握得更緊了些。


    “人間是很美好的東西,雖然他們有生老病死,有愛恨情仇,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情,但那畢竟是真實而進步的。”齊樂天將棍子駐在地上,狠狠地捅了進去。


    紅熱的棍子,將無盡銳金之氣逸散開,像是凝結了混凝土的鋼筋,將整座渝城動蕩的地脈,硬生生固定住。


    原本崩塌的山體,忽然定格,緩緩立正。


    裂開的牆體中,好似有一種力量,在將他們扶持起來。


    無數死裏逃生的人們,一時間腦子都空了。


    而天邊有一道朦朧的光。


    “佛門不是一直想要普度眾生嗎?”室火星看著天邊灑下那一道佛光:“他們該當有此一劫,死了送到地府去,也自有無數僧眾,為他們吟誦往生經典,說不定還有機會往生極樂……再說了,我看他們不少人也不想活了。”


    “你看看?”齊樂天鬆開手,在空中輕輕一劃。


    水汽聚攏在他的指尖,化作無數晶瑩的鏡片,將這渝城中的無數場景再現。


    穿著上班族的白領們,不知為何忽然跪倒在地,無聲地哭泣。


    死裏逃生的房客們,倚著牆壁,拍著胸脯,眼中盡是死裏逃生的快感。


    至於那些已經在操場上集合完畢的學生們,看著自己先前所在的教學樓,滿臉都是慶幸與震驚。


    “看到了嗎?”齊樂天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起來:“我給你看的,都是經常抱怨生活壓力大的群體……他們總是抱怨這抱怨那,人生也好像總不那麽如意。”


    “但是,在死亡麵前,大家都是一樣的。”


    “無論你平常有多麽恐懼,有多麽疲憊,但在死裏逃生的那一刻,所有人心中的想法,都大同小異。”


    “那就是慶幸與感激。”


    室火星看著那些忽然歡唿起來的臉龐,原本漠然的眼底,也多出了些許神光。


    她雖然不是人類,但也曾經見識過無數底層修士的崛起。成神成仙的道路,永遠都不是一條光明的坦途,而是一條荊棘密布,泥濘不堪的小道。


    那些在底層苦苦掙紮的修士,每次突破一道關竅時,眼底露出的光芒,就跟這些凡人此刻是一模一樣的。


    修士麵臨的,是壽元無多,即將身死道消的壓力。


    凡人麵臨的,是天災人禍,死無葬身之地的恐懼。


    但歸根結底,他們恐懼的,都是一樣東西。


    那就是代表著永恆與枯寂的死亡。


    “生靈起於毫末,最終卻扶搖直上,淩駕於你們這些先天神靈的頭上,並不是沒有道理的。”齊樂天看著室火星:“當年的你們,也是先民祭祀之道的產物,同樣是那個時代對於死亡和寂滅恐懼,創造的神明。”


    “後麵的人類,學會了修行,學會了吸收天地元氣,突破生死玄關,同樣是因為對於生命的希冀,和對死亡的痛恨。”


    “但修仙之道,畢竟隻有少數人能夠走通,而且要更進一步,還要離開這方天地……”齊樂天鬆開手中的烏鐵棒,緩緩坐到地上:“所以這一次,他們選擇了科技,選擇了這能對整個人類共同進步的道路。”


    “即使現在,他們在這條路上,走得還很慢,很坎坷。”


    “但我相信,總有一天,他們也能在這條路上,開花結果,甚至淩駕於我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真正實現人類飛躍的時代。”齊樂天口鼻間流出了鮮血:“到了那個時代,我們非但不再有優勢,甚至還要利用他們的技術。”


    “因此,他們不能滅亡。”


    “所以,你跟我說了這麽多,就是為了把你體內的靈力,全部用來穩固這道地脈?”室火星不知為何沒有出手:“現在的你,還是我的對手嗎?”


    齊樂天搖了搖頭。


    渝城的麵積,足足有數千平方公裏,這麽大片的地帶,無數山岩錯綜複雜,原本維持這一個靜態的平衡,還能繼續存在。


    而現在,樓梯搖搖欲墜,山岩崩塌在即。


    每一刻,為了生產足夠的銳金之氣穩固這些大樓和山石,齊樂天的靈力都會被鯨吞。


    破壞比創造和平衡,可簡單得多了。


    從占據上風,到強弩之末。


    也不過是兩分鍾的事情。


    “你還是把我逼出來了。”玄都道人的聲音忽然在齊樂天的背後響起:“講得很不錯,我很喜歡。”


    “玄都大法師?”室火星看著那高冠道人,眯起眼睛。


    “在這塊動手,我其實不介意。”玄都道人微笑著接過烏鐵棒,在地上輕輕一拔:“但是你動搖我渝城的地脈,甚至要殺傷萬民,我是不答應的。”


    “天道並無善惡,人道卻是好生。”他輕輕擰動烏鐵棍。


    整座渝城那破碎的山岩,崩塌的樓梯,居然奇跡般地逆轉迴頭,恢複成先前的樣子。


    玄都大法師卻還是神色自若。


    這一刻,他才顯露出李老君唯一弟子,真正的實力。


    長發輕揚,豐神俊朗。


    端的是神仙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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