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你想要我怎麽樣,你說出來,」晏頃遲生硬的掰開他握著扇子的那隻手,扇子掉落在地。


    「你到底想要什麽?我的命麽?」


    「你什麽也給不了我。」蕭衍不輕不重的說道,「我不認為你的命值那麽多錢。」


    「一了百了對你而言太仁慈了,」蕭衍說道,「你配麽?」


    「我對你從來不是逢場作戲,」晏頃遲的嗓音在發顫,「我想過要彌補你,可你連彌補的機會都不肯給我,我不知道要怎麽做,你才會原諒我。蕭衍,你和我說一說,好不好?」


    「你不去當戲子真是太可惜了,」蕭衍手腕上已經被攥出了薄汗,他抽不出來,隻得耐著性子說道,「師叔啊,你怎麽還是不明白,你根本沒有自己想的那麽衷情,所謂彌補,隻是你給自己找的託詞,你自欺欺人的功夫了得。」


    「你是渴慕不得,才自認為愛。」蕭衍身上的藥香未散,說話時,溫熱的氣息都撲在晏頃遲的麵上。


    「不是的。」晏頃遲辯駁,「清溪街的時候,是我擔心你保護不了自己,才想把你帶迴來的,我沒有想過要傷害你。我們好好談一談可以嗎?」


    蕭衍淡漠道:「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你在這裏隻會讓我覺得噁心。」


    話到這裏,再說下去,隻會讓人更難承受。


    夜裏的風夾雜著初秋的冷意,唿嘯作聲,從窗戶縫隙中鑽進來,掃空了殿裏的沉悶。


    晏頃遲在這寒冷中,覺得血液都漸漸凝固了,蕭衍不想再說,他身子不適,覺得乏累,唿吸都慢了幾拍,胸口也跟著起伏不定。


    過了許久,晏頃遲漸漸鬆開了手,他在濃黑裏看著蕭衍模糊的輪廓,看似平靜,隻不過聲音還是啞的:「是不是累了?想吃什麽,我叫人給你做好不好?」


    蕭衍聞言,沒說話,隻是搖頭,隨後慢騰騰的挪動身子,整個人陷入了黑暗裏。


    ——*****——


    子時過半,晏頃遲坐於桌案前,望著海棠糝徑,兀自出神。


    庭院深深,雨後的天,寒風鬱積,雲月稀薄,空曠寂寥的閣裏,燈燭早已滅了,冷月下,能瞧見飛霜在月色的光柱裏迴旋。


    過了許久,他迴過神,想要點燃燈燭。


    他剪下一截焦黑的燈芯,又摸到了桌案上的火寸,低頭,劃擦兩下,沒燃,他像是失了魂,又或者是沒勁再去計較,連劃數次,才擦亮了火寸。


    猩紅的一點,在他的指縫間,透著微弱的光。


    白色的棉線被重新燒然,明滅不定的火光倒映在他深黑的雙眸裏,成了他眼中唯一的亮色。


    嘆息聲揚在風中,晏頃遲似有所感,他在這片刻的寂靜中,深吸了一口氣,陡然捂住臉,蒼白的手在微微發顫,半晌過後,一字未言。


    沒人看得出他在遮掩什麽。


    他那日來到義莊,時隔三百載,終於重見了那張的臉,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他們明明離得那麽近,卻又好像咫尺天涯。


    不該是這樣的。晏頃遲想,怎麽會變成這樣。


    沈閑。他在心裏默念這個名字,沈閑,沈閑……


    門忽然被扣響,有人在外麵低聲問道:「晏頃遲,你在不在裏麵?」


    「進來。」晏頃遲再放下手時,雙眼泛了紅,桌案上明亮的火光,讓他勉強緩過口氣。


    下一刻,門被從人外推開,是城西的陌生男子,他仍帶著半張麵具,遮住了麵目,見屋子裏光線黯,他把門從裏麵鎖好,才來到晏頃遲旁邊。


    「你怎麽了?」那人問道,「鬱鬱寡歡的,看著不像你。」


    「誰讓你來這裏找我的。」晏頃遲沒抬眼,語氣冷淡,「你是想死麽?」


    「你放心,我死不掉的,這是我化出來的分.身,一會就該散了。」那人倚上桌案,抱臂看著晏頃遲,「你不對勁。」


    「我很好,」晏頃遲冷冷說道,「找我什麽事。」


    「你讓我找的蠱師,我找到了,」那人說道,「你猜是誰的人?」


    「說。」晏頃遲不欲廢話。


    「墨辭先。」那人笑道,「是墨辭先在他們迴來的路上動了手腳,我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做,但是我猜跟你有關。」


    「嗯,」晏頃遲默認了,「我不會讓裴昭活下來的,墨辭先是在棄卒保帥。」


    那人見怪不怪的說道:「這麽說來,你早就打算好了?你上迴給墨辭先看的帳簿是假的?」


    「不是,」晏頃遲說道,「墨辭先沒有你想的愚蠢,假的帳簿瞞不過去。但是十三娘在我手上,那帳簿不過是其一罷了。」


    「嗬,」那人聞言,倏然冷笑,「不愧是你啊晏頃遲。你把墨辭先逼急了,他狗急跳牆,就隻能對自己人下手了,裴昭是禍患,留著百無一用,他其實早就該丟了這枚棋,拖到現在,已經是後患無窮了。」


    晏頃遲沒出聲,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早已涼了,冰冷的水流入喉中,觸感分明。


    「這蠱師不是個善茬,我搞不定,得你自己出手。」那人又說道,「蕭衍的傷如何了?還能拖多久?」


    「最多半月,」晏頃遲說道,「我讓謝唯給他緩著了,他體內還有我加持的靈力,一時半會沒什麽大礙,不過拖不了太久。」


    「說來,」那人頓了頓,似是有點困惑,「你怎麽老盯著裴昭?他對墨辭先來說是禍害,可對我們而言,是枚好棋子,你不是最擅長物盡其用了嗎,你讓他這麽早就死了,往後再和墨辭先對峙,會比現在要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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